在何烁然的陪伴下,走了几家品评不错的乐器行,萧穆最终看上了一支长笛,是何烁然建议的两支其中更加漂亮的那款,看到萧穆几乎没有犹豫一口决定要买更好看的,何烁然摸摸鼻子哭笑不得,他觉得初学者那款被抛弃的更加好……不过算了,这款也不错,最主要还是萧穆喜欢,别因为长笛的外形阻碍了萧穆的兴趣就不好了。
何烁然心中有点私心,想借此机会,多于萧穆有些相处的时间,但愿萧穆的兴趣能够持久一些。
两人拿着长笛,到了柜台处结账。却不想意外碰见了一个人,正是前几天对萧穆露出追求之势的男人——左睿,萧穆看到坐在柜台前的乐器行的老板站了起来,对左睿颇为尊敬的样子,左睿反应则比较熟稔或者说是平和,拍拍乐器行老板示意他坐着就行。
萧穆惊了一下,刚好左睿回头看到了萧穆,一抹优雅而自信的笑容便浮现了出来,萧穆对左睿点了下头,“左先生。”
左睿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大长腿三两步就跨到了萧穆的面前,“真巧啊萧穆,我正想着你呢,这边就碰见了,你说这算不算缘分?”这话已经是明晃晃的调戏了,左睿眼神轻飘飘的扫过萧穆身后半步的何烁然,眼里划过一抹得意,却在何烁然反应之前笑了出声,接着自己的话道,“说笑的,想买什么?看好了吗?师兄可以帮你参考参考。”
语气亲和不过分亲近,态度自然,笑容真切,善意散发出来,让人不好不回答,也完美掩盖住前面那句极想调-戏的话,让人抓不着把柄。
“想买长笛,已经看好了。”萧穆浅笑了一下,“不打扰左先生了。”
左睿挑了下眉,根本不在意萧穆语中拒绝之意,点点头道,“这样啊,这家乐器行很实在的,有很多都是老板自己做的,所以价格也格外贵些,不过品质都很高。我跟老板很熟,让他给你打个折扣好了。”
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识抬举了,萧穆只好答道,“那就多谢左先生了。”
“不客气,古时候君子相交有赠琴之谊,”左睿轻笑,随着萧穆的脚步一起走向柜台,一边温和道,“朋友之间不必言谢。”
何烁然在后面听着这话心里冷笑一声,蹬鼻子上脸的典范,不过碍着面子不得不回答几句,就“君子相交”就“朋友”了,可真够不要脸的。不过何烁然倒是没说话,萧穆很有主见,也有自己应对的能力,他若是干涉过多,哪怕是出于好意,都会让人讨厌的,尊重无非就是这么回事。
左睿到了柜台跟老板说了,老板理解了左睿的意思,表示乐器这个东西,原本就是给有缘人的,给折扣不是问题,只是不知道他们看上的是哪一款,态度和善又礼貌,却逼着何烁然领着他去看长笛拿成品,把空间留给了左睿和萧穆。
何烁然本身是有点担心的,但想着两人就在柜台,他走几步一回头就能看见,也就放下了心,跟乐器店老板拿了萧穆中意的长笛,回到柜台那边就看到左睿倾身挨着萧穆站着,两人隔着柜台的弧形转角,左睿手肘撑在柜台上,距离说远,似乎比普通朋友之间还要亲些;说近,却又是一个让人无法后退的程度——是撩-搔最为恰当的距离。
“真可惜,我不会吹长笛,不能给你哪怕一点帮助,”何烁然听见左睿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不过我觉得,你唇形好看,更适合吹箫呢……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哦。”
不知道为什么,何烁然心中觉得左睿在的语调在“吹箫”与“教”这两个词上有微妙的不同,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何烁然抬起眼睛,冷冷的看了左睿一眼,走到了萧穆的身边,刚好是两人中间的位置,将左睿与萧穆隔开了,何烁然疏离而有礼貌的跟左睿点头,压了心中的不悦,笑道,“左先生真是风雅之人,不过左先生人贵事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再耽搁时间带我们小穆。”
“呵呵,何大公子过誉了,”左睿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道,“忙不忙这个问题,其实端看个人的,重要的,再忙也有空;心烦的,再闲也无暇。带带小穆的时间还是有的。”
何烁然一噎,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左先生真是好人,”萧穆眸中含笑,像是没有听出左睿话语之中的意思一般,真诚的发了一张好人卡,而后抿唇轻轻,露出颊边那个小小的梨涡,青涩又漂亮,干脆的笑了出来,“不过我很笨的,恐怕学不来,学好长笛都不知道要多久,以后有机会还请左先生不吝赐教。”
正巧老板把长笛包了起来,打折是对半的,这个折扣让何烁然皱了皱眉,这款长笛的价格不低,半价已经是不小的人情了,更何况……萧穆之前的生活水平不算高,一次应酬是早晚,怕是免不掉的了。
“天色不早了,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果然,左睿发出了邀请,说着还对何烁然也笑了一下,“何公子也一起,相聚就是缘分,相请不如偶遇,我看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不好意思左先生,今天何哥陪我选长笛,我妈妈已经约好在家吃了。”萧穆歉意的笑了一下,“今天多亏了左先生,不如改天我请左先生吧。”
“那感情好,我可记着了,到时候别忘了联系我。”左睿听了爽朗的笑了一声,萧穆点了点头,伸出小指做了一个拉钩的姿势,左睿神色有一瞬的压抑,而后笑的更开怀了些,伸出手勾了勾萧穆的手指,很快就放下了,冲着萧穆摆了摆手,“那么我等着了。”
萧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跟左睿道别之后同何烁然离开。
两人身影稍远一些,左睿从口袋之中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态度从刚才的认真变得有些漫不经心,“嗯……嗯,我知道……你查他就行了,萧穆你不用管……呵……”不知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左睿不甚清晰的笑了一声,而后挂断了电话。
认真了吗?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应该还没有老三说的那样认真吧,或许还是寂寞太多,而萧穆又恰好引起了他的兴趣吧……这样一个小孩,才十五岁的年纪,究竟是如何做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漂亮的笑脸的呢?那笑还如此让人心中舒适,真诚的令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左睿垂眸而笑,真是这样吗?
虽然毫无根据,他总觉得,这个少年和他是一样的。
原本只是为了钥匙而去,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明明他这边更加方便,却要交给老三办了,自己这边反而被限制的动弹不得了。
***
何烁然跟萧穆出了乐器行,沉默的走了好一段路,何烁然才清了下嗓子,低声道,“小穆,如果可以,不要和左睿走的太近。”张了张嘴,何烁然想解释一下,却发现言语不是那么好出口的,难道要他跟萧穆说,左睿的追求不像看上去那么光明正大,细细的跟萧穆解释【吹箫】的意思么?
——根本做不到。
左睿不过是仗着萧穆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占一些口头上的便宜,甚至意思还挺隐晦的。要说恶意,可能真的没有,他的手段确实也磊落,说不上死缠烂打,也没有威胁胁迫,甚至连肢体上的失礼都没有,让人很难说出他什么坏话。而且,作风挺绅士的,让萧穆也不好拒绝。
追求可以拒绝,但仅仅只在暧昧试探的情况下去拒绝,恐怕尴尬的不是一个人。
“何哥?为什么这么说?”萧穆放慢了脚步,与何烁然隔得近了些,声音没有不高兴,听在何烁然耳朵里,却有些飘忽不定的味道,“左先生为人和善,又那样……热情,其实我很不擅长应对自来熟的厚脸皮呢。”
饶是何烁然刚刚心情严肃,听到萧穆对左睿的形容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过之后却更加无奈,是啊,尤其这个自来熟与厚脸皮,其实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其实……”萧穆停了下来,何烁然想的入神一下没反应过来撞了上去,正准备急退之时却没想萧穆突然回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有种狡黠的意味,拉住了何烁然的胳膊,萧穆踮起脚,凑到何烁然耳边,快速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那一瞬间何烁然的身体僵硬了。
“所以不用担心我啦,我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等何烁然回过神,萧穆已经走到几步开外看着他了,笑容淡淡的,“何哥走吧,我们去十三街,我在那边定了东西。”
何烁然难以形容心头的滋味,只是看萧穆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又不好开口问,一路几乎沉默着,跟着萧穆到了十三街,十三街是一条老街,老一辈手艺人聚集的地方,萧穆在这里定的东西是一个木盒,大概一米二、三的长度,盒子两面都雕了花纹,虽然不是很精致漂亮,但却有种古朴大气的感觉,何烁然看着萧穆很开心,当即把长笛取出来放进了盒子里,盒子甚至还做了盒套,可以背在一边肩上。
“你这个盒子也太大了点吧?”何烁然看着失笑,“这样你每天背着会累的,就用乐器行老板送的长笛包不就好了?”
萧穆笑了一下没说话,看得何烁然也只得摇摇头,颇为亲近的敲了敲萧穆的额头道,“你啊。我看你想学长笛,是不是只是先看上了这个盒子,长笛买回去就是为了放在盒子里好看。”
“嗯,被你看穿了。”萧穆眼神闪烁了一下,并不反驳,步行到巷口等了十来分钟,接应的司机来了。萧穆笑眯眯的将长笛连同盒子一起放进汽车后座,回头看向何烁然,“何哥还想去哪里吗?妈妈说准备回家之间说一声,她好准备晚饭。”
“那就回去吧,别让阿姨一直等着。”何烁然看出萧穆不想再玩,而且天色也差不多了。
刘娴姗对于何烁然的到来是欢迎的,准备的菜色丰富,亲自烧了道红烧鱼招待何烁然,萧立岭中午的时候就被朋友邀请出门打高尔夫,萧雨诗借口身体不舒服没出来吃饭,饭桌上只有萧穆、陆锦、何烁然与刘娴姗,刘娴姗演技高超,何烁然因着萧穆态度也很客气,一顿饭吃的也不算尴尬,最后刘娴姗送了何烁然特产,热情的邀请他下次再玩,何烁然一一答应,最后被陆锦与萧穆两人送走。
站在别墅外面,目送何烁然搭载的车越来越远,萧穆瑟缩了一下肩膀,看向一边神色淡淡的陆锦,开口道,“哥哥,我们进屋吧,外面有点冷。”
陆锦看了萧穆两眼,看的萧穆都奇怪自己脸上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之后,陆锦才移开目光,迈开脚步进屋去了——无论是前世,亦或是现在,他都看不出萧穆对何烁然有什么感情。对父母、姐妹兄弟、甚至深爱自己的人,付出的感情都是那么的有限,萧穆,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想起临死之时看到的那个眼神,陆锦心中又冷下来,无论是为什么,其实与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哪怕行为有一点点不同了,但萧穆还是原来那个萧穆,没有一点点改变。
***
校庆之后,上学的日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走在路上,受到的瞩目更多之外,当然别人的目光并不能对萧穆造成一点影响。
说到底新闻是具有时效性的,时间一长什么都会被遗忘。但萧雨诗似乎是输在了自己的心态之上,原本被全校看了内裤,说出去是不好听,受到讥讽是一定的,刘娴姗在了解这件事情之后,也给萧雨诗给了建议——内裤这种东西,都都要穿的,各人有个人的爱好,这属于隐私,但暴-露了也不算什么毁灭性的事件,刘娴姗跟刘娴姗一起准备了很多礼物盒子,里面一水的内裤,让萧雨诗早点到学校,悄悄放到同学们抽屉里,相视一笑便能化解恩仇,毕竟,谁敢站出来说自己不穿这玩意呢?
大气、潇洒,未必不是一种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刘娴姗高估了萧雨诗的心理承受能力,在发现抽屉之中的东西之后,萧雨诗班上一个女生,当全班的面把内-裤扔在了萧雨诗的脸上嘲讽了一番,萧雨诗没有做出完美的对应……
萧雨诗越发抬不起头,加上一直担心陆锦会把他手上的照片公布,整天心惊胆颤的,整个人已经阴郁非常了,萧雨诗的消停让陆锦心情顺畅不少,却也没放松警惕,萧雨诗算不上厉害的对手,但不是会被眼前这些事打击的毫无斗志的人,经过了一世,陆锦长了心眼;真正让陆锦觉得轻松一点的是,萧穆买了长笛之后,隔天下午会在学校跟何烁然学上半个小时,这让陆锦很大程度上多了自由——都是当初排练舞台剧留下的后遗症,可以不跟萧穆同车回家,这很好。
对付萧立岭和刘娴姗的事,他可不想被萧穆看出什么端倪来,像萧穆这样可怕的人,能隐藏的东西尽量不要暴露的好。
可是陆锦也没想到,他防着人心狡诈狠辣,小心着那伪装的极好的先进,却忘记了最简单也最愚蠢的危险——
陆锦站在寂静偏远的巷子里,接着一闪一闪的昏黄灯光,看着对面三个凶神恶煞的混混模样的人,几不可查的动了动唇角,如果只是敲诈,有必要拿着尖刀把他逼到这样一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方来吗?
七点多、死胡同,堵了出口,行人极少,监控?他没有看到,但就算有,也没什么用吧?对面三个,一个持有管制刀具,另外两个有物理学小圣剑,而他空着双手,陆锦心中苦笑,无论如何,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干过对面。
持刀大汉对两边的小弟示意,三人呈包围状,几乎堵住了陆锦所有出逃的路,手机虽然有电,但能成功求助的机会几乎为零,还会马上为他招来一顿暴-打。
打不过,逃跑又没有可能。陆锦举起手来,示意自己不会反抗,极力放柔声音显示自己无害,“几位大哥……我、我只是个学生,我把钱都给你们,你们别伤害我好吗?”
那大汉见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反驳,其中一个人走过去,一边挥着手中的木棍,一边粗鲁的抢过陆锦手中的钱包,翻都没有翻看,就揣在了口袋之中,见陆锦没有动作了,一把揪住了陆锦的衣领,大吼道,“就这些?手机拿出来!警告你别玩什么花样!”说着,就是一棍子打在了陆锦的膝盖骨上。
陆锦闷哼一声,心头不妙的感觉沉淀下来,膝盖的一阵剧痛差点让他站立不稳,大汉就着拉着他的衣领狠狠一掼,陆锦摔在了地上,昏黄闪烁的灯光,身上的剧痛,毫无希望的小巷子,陆锦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自己死亡时的场景,那个时候也是一样,最后还有萧穆过来……只不过是来结束他的生命。
头顶的路灯滋滋□□着,突然噗嗤一下,爆-出了一串小小的火花,炸裂的声响令人耳朵一惊,灯光变得更亮,大汉被刺的眯了眯眼,也打断了他本身想要殴打陆锦的节奏,大汉啐了一口骂了一声,“艹,这鬼路灯!老子要把它打烂!老大,我们赶紧吧,别一会儿路灯炸了!”
“嗯。”那持刀的大汉应了一声,在陆锦身边的大汉顿了下来,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放到陆锦眼前,恶声恶气道,“见过这东西吗?乖乖交给我,要不然,就让你吃刀子!”
噗呲——又是一下电流炸裂,头顶的路灯突然一下暗了下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而陆锦已经一把挥开大汉的手,同时手往着预料好的方向抓去,木棍粗粝的手感在手心摩擦,撑着那大汉还没反应过来猛然发力,却没料到那大汉力气比他大,加上之前受了一棍,被大汉一脚踢在肚子上,连连退后好几步,靠着墙壁勉强站着,听着黑暗之中另一声闷哼,眼中闪过惊疑。
电流的呲呲的声音挑起人心中的情绪,让人变得紧张,忽的噗的一声响,那一瞬陷入黑暗的灯,又散发出极其昏黄的光。
而在这暗光之下,陆锦痛苦的半眯着眼睛,才发现对面持刀的大汉已经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痛的蜷缩发不出声,他手中的尖刀也早不见踪影,昏暗的光让陆锦瞪大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人影。
个头对于男生来说有点矮,头发却有点长了,散开的有点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色,只能看见那上扬的过分的唇角,以及因为过速奔跑而微微气喘的起伏。
是萧穆。
陆锦瞳孔一缩,不是萧穆,却是,真正的萧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