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咖啡厅,陆锦订了包厢,等着左睿到来——他本不愿意让萧穆约左睿,以前没有袒露心迹,尚能够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他是准备跟萧穆长久下去的,明知左睿对萧穆是什么心思,就格外讨厌了,没有男人愿意让爱人被别的男人觊觎。
可是现阶段也没有别的办法——
左睿明显还不想参合进这桩事情之中,这么久以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想做黄雀背后的猎人、岸边的渔夫,在所有人斗的精疲力竭两败俱伤之时再出现,轻松的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
陆锦垂下眼睛,遮住其中冰冷的光芒,可不能让左睿这么轻松的看戏,可想要左睿参与进来,也需要足够的筹码。当然这个筹码绝不会是萧穆。
“扣扣——”门扉传来叩击之声,侍者走了进来,陆锦也及时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却不想侍者身后根本没有左睿的身影,侍者脸上有着歉意的笑容,隐含着几分忐忑,对着陆锦与萧穆微微弯腰,“不好意思,左先生说,既然是相请还需多谢诚意,希望萧先生能亲自前去相迎。”
蹬鼻子上脸!
陆锦的手扣紧了白瓷杯的耳柄,怒气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却很快收敛起来,萧穆将手覆上陆锦的手,温声道,“哥哥,我去就好。”
他脸上的笑容虽然温润,修长的手指却从陆锦虎口穿过,挠了挠陆锦手心,陆锦放下咖啡,跟着萧穆一同站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们一同去。”说罢对着萧穆眨了下眼,在萧穆手心划拉了一下,就着拉手的这个姿势,牵着萧穆下楼去迎左睿。
既然什么都想争,那就试试好了。
***
左睿一身休闲的装扮,丝毫看不出初次出现在学校之时的精英范儿,只显得身高体长高大帅气,他悠闲的坐在靠边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双手捧着一份报纸,脸上却是有些漫不经心,眼神在咖啡厅之中游移着,却丝毫不显猥琐,像是帝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一般,自然而傲慢。
在看到楼梯口出现萧穆的身影的时候,左睿笑了一下,调整了坐姿,好歹人家亲自来迎,再要拿乔就不合适了,他并不想惹了两人的恶感,特别是萧穆。至于陆锦约他来的目的,他大致也明白——他是商人,明白合作的重要性,投入与收益是他更为看重的,如果陆锦有足够的说服力,给出的报酬足够让他动心,他当然不排斥双赢了。
这就要看陆锦的本事了。
陆锦并萧穆走至左睿身前,两人完美的进行了一番外交辞令,两人言笑晏晏就像是多年好友一般,笑容满面的互请上楼,左睿却在站起身来的时候,伸手搭住了萧穆的肩膀,他本身比萧穆高得多,这样搭着萧穆的动作算不上过于亲密,是一个不好让人推拒的距离。
“小穆啊,”左睿有一点感叹,说话还是一副半真半假的语气,总是在暗示什么似的,“若是你约我,我该多高兴啊。”
萧穆故作不知,抬起一双温和的眸子,“嗯?就是我约的你啊。”
左睿的笑容有些玩味,“我是说你单独——”
“穆穆,到前面给左先生领路。”陆锦唇边带着笑,不动声色将左睿胳膊从萧穆肩膀上拿下,笑着对左睿道,“左先生,我家穆穆还是个小孩子,你可万分要担待着点。”
“呵呵,”左睿也不恼火,收回手摸摸鼻子,笑道,“哪里话,年纪小点好啊,慢慢长大的过程是最让人心满意足的,也最让人惊艳、心动的,家长们都是这样的心态,所以小孩子总是格外惹人怜爱些,渐渐成长才叫人感动。”
陆锦轻笑,眼神却冷淡无比,说的这么正派,意思不就是养-成也不错?这种话骗骗萧穆还……想起阁楼之中发生的事情,陆锦嘴角的笑多了一点温度,都怪萧穆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淳纯天真,害的他总是忘了真正的萧穆是什么样子,左睿这样的话,连萧穆都骗不了。
笑意过后,陆锦心中有些苍凉,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希望萧穆懂得那么多,懂得越多,证明萧穆以前经历的事情越复杂,解除萧穆那种病态的心理也就越难——也许现在看着,萧穆还很正常,但陆锦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人格障碍终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毁了萧穆。
那并不是陆锦想看到的场景。
三人很快到了定好的包间,左睿很不客气的坐在了萧穆与陆锦中间的位置,拿了侍者手上的菜单,抬眼看萧穆,“小穆,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第一次来这儿,不是很清楚。侍者,”萧穆眼里闪过一丝讶然,笑的礼貌而疏离,避开左睿的手,招了招手让侍者走过来,“给左先生介绍一下你们这儿的特色。”想了一下,萧穆还是加了一句,“我觉得欧蕾很好喝,花很漂亮。”
“果然还是个小孩,”左睿一抬手,眯起的眼睛之中似乎有些好笑,指着菜单跟侍者点了单,对待萧穆的态度没有任何不自然,说的话还是带着些双重意味,“喜欢牛奶吗。很不错。”
罢了放下菜单,侍者也退下去,妥善的带上了门,被避开了一次,左睿便不再动手,看着萧穆绷带裹着的左手,挑眉问道,“手怎么了?”
“受了点伤,”萧穆抬眼笑了一下,“谢谢关心,不碍事。左先生,你和我哥哥有事情要谈,我就不打扰了。”
陆锦点点头,“乖,去一楼吃甜点,等不及也可以去别处,等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萧穆应下,站起身来跟两人点头示意,便也出了包间,等他刚关好门,房间之中的气氛瞬间便变了,如果说之前是大海表面逶迤细浪内里浪潮汹涌,现在则是所有的波浪都浮到了表面,瞬间将阳光普照的海面变得乌云密布,两个男人对视着,锋芒相对互不相让。
这是气势上的较量,谁都不肯先行认输。
不言不语几番角逐下来,谁也没有占到绝对的优势,左睿眼中闪过一抹欣赏,先放松了脊背,懒懒的往椅背上一靠,细长的眼睛之中透出锐利的光芒,“既然谁都保护不了,还需要被人保护,何不缩进龟壳之中以求安逸?”
陆锦也收敛了气势,轻声冷笑一下,“那么左先生为何从不曾放弃呢,想要安稳的话,不参与不是更好?”说着,从口袋之中掏出手机,将之举到左睿面前,声音冷冷的质问,“让我猜猜,是夺嫡之战还是权力象征?左……少?只是不知左先生行几,真是失敬失礼了。你既是为它而来,又何必戏弄小孩。”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那张钥匙的照片。
左睿的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缩,唇畔勾出笑容,嗤笑了一声,“哦?算你聪明猜到这种程度,我也不跟你玩装蒜的戏码,就算你猜对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坐收渔利与费心劳力,谁都能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吧?”
“那怎么会一样。”陆锦慢条斯理的将手机收好,轻轻点着桌面,“博弈的时候讲究先手压制,其实在很多事情上也一样,先出手者有多少优势,最后得到的结果,可能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那依你所见,我该如何才算是明智?”左睿对陆锦的话不予置否,心中多少也有些认真了起来,能通过表面的种种事情猜到他的头上,就证明陆锦不是等闲之辈,也许……萧穆在其中的位置,他也该重新考虑一下了。
萧穆保护了陆锦,左睿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除了惊讶萧穆实战竟然也能以一当十外,左睿实际不是很诧异,以萧穆的性格,会帮助自己的哥哥,是很正常的事情。在确定对萧穆的兴趣之后,左睿还是调查了一下萧穆,他是个好孩子,从小没怎么让萧母费心,反而在一些时候,与他美丽让人惊艳的外表不同,格外有男子气概,单独一个人面对过砸店的混混,将母亲与姐姐保护在他尚未丰满的羽翼之下,对家人非常重视——萧母与萧父结婚之后,哪怕只是异父异母,萧穆对陆锦这个哥哥一直很尊重亲近,只是后来因为萧雨诗与萧母一些动作,惹得陆锦不快与怀疑之后,兄弟两感情似乎有点崩了,是陆锦单方面对萧穆有了隔阂,并设计萧穆演了孙夫人这个女性角色,为萧穆添堵。
现在看来,兄弟两之间应该冰雪消融了,陆锦还通过萧穆,初步确定了他的身份。
萧穆是比较纯真,但那与愚蠢是天差地别,相反萧穆很是聪明,也许是一开始就发现他目的不纯,才一直对他礼貌有余而亲近不足的。
“左先生是聪明人,”陆锦压低了声音,“我相信,无论这把钥匙是[虎符]还是[玉玺],左三少都毫无疑问是你的敌人,我虽不了解左家内部运行,但一个大家族,内斗绝对是自取灭忙的前兆,那么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左三少都是绊脚石——他能够仗着莽撞的外衣,做出多少让你恼火的事情,相信左先生比我清楚。而我,现在正遭受着来自三少的威胁,我需要借助左先生的力量,来保护我个人的安全,在安全隐患消失无踪之后,我自然会将钥匙给你。既能趁此机会削弱敌人,甚至可能将之置之死地,又能获得钥匙。两全其美,左先生认为如何。”
左家一直屹立在黑-手-党最高峰,想要内斗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样只会让他人得利,就算[皇子们]想做,也会有无数大臣来阻止,那么打击对手的机会,格外能有多少呢?彻底铲除对方势力的时机,又能又几个呢?
与其在未来处理一个棘手的对手,还不如一开始便免除烦恼。
陆锦有七成把握,左睿会同意这个提案,话不必说的太绝,他说了会在最后把钥匙交给左睿,那在这之前,钥匙的安全与存在,他不会保证,左睿会明白的,是想要在暗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掉,还是出手既得到鸭子又得到金子。
很好看懂的选择题。
左睿沉默,他看着陆锦从容的脸,突然笑了出来,“很好!我同意了,只是在此之外,我还要萧穆。”
左睿的眼中是势在必得,强势而又危险。
陆锦瞳孔一缩,一双手在桌子下方蓦然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