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之间终有一战的,”戚千寻没有觉察景颜那一瞬的不对,语气倒是正经了下来,“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抢夺了他的身体,无论从哪里看都毫无破绽,如果他不出现,那么就这样也无不可。但他既然再次出现了,还是作为帝舜的情人,你最好早做打算,凤族的特性你比我明白,到时候真相大白,你——”
戚千寻没将话说的太透,但两人心中都明白,凤族有涅槃,更何况轻染是灵凤,待轻染成仙之时,必会出现异象,引起众人怀疑,顺藤摸瓜,这件事情哪能瞒得住。
到那个时候,景颜的情况就危险了。
噩凤夺舍灵凤,此等偷龙换凤之事这么多年,整个神庭都被一人愚弄,滑天下之大稽!不仅风族会沦为六界笑柄,神庭也无法姑息此事,定会要求严惩景颜,可想而知等待景颜的是如何严峻的刑罚,身为噩凤,本就有罪,夺舍族人,罪加一等,迫害灵凤,罪无可赦——恶极之人,说不定那许久不用的剥灵碎魂之法,说不定关进五行噬心池中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解脱,或者折磨之后直接处死;轻染得知真相,会如何做尚且不知,即便轻染感念景颜的好,可他只是一个人,景颜是风族的罪人,惩戒他是众望所归,是理所当然,就算他是凤子是灵凤将来凤族的皇,他拧的过整个凤族与大义吗?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轻染成长的足够强大之前,抹杀他,让整件事情随着轻染的魂飞魄散而永远的埋藏在黑暗之中。
轻染的命,景颜的命,这两者在戚千寻的心中完全不是一个分量,他的选择无限偏向于景颜。
“不过我很好奇,他怎么会跟你走,还那么信任你的?”戚千寻饶有兴趣的问道,他以前就跟轻染有过照面,轻染不仅不是个轻信的人,防备心相当重,当然这一点,他在与景颜他们同行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据他所知,在这之前,轻染与景颜并无交集,轻染怎么会这么信任第一次见面的景颜呢?戚千寻问了之后又觉得多余,反正现在轻染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死人,计较那么多干嘛呢,反正他的景颜就这么有本事,戚千寻轻笑了下,“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手?还是尹愚帮你?”
景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戚千寻。
戚千寻终于觉得不对了,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戚千寻心下慌乱,直觉告诉他,景颜此刻很不高兴,戚千寻皱眉思索了一下,突然觉得豁然开朗,眉舒目展露出了一个坏笑来,“啊,我知道了,帝舜小儿的确是个麻烦人,要知道你动了手,必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不如这样,我现身帮你杀了轻染,留下一些证据,反正我与帝舜多年不——”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戚千寻的话。
戚千寻的头微微偏向一边,垂下的几丝头发遮掩住他的眉眼,原本白皙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几个清晰的指印,不一会儿就红肿起来,戚千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半晌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景颜也被这清脆的耳光声惊了一下,看着戚千寻不言不语的样子,杨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纤长的手指伸出,下一秒却又蜷缩起来,景颜狠下心来,偏过头去不看戚千寻,一挥手将挂在不远处的赶紧亵衣抓过来,不过眨眼就穿好了。
好一会儿戚千寻才直起身子,将散落的头发拂至而后,抬手摸了摸脸,火辣辣的痛,不是幻觉,声音轻柔的有些诡异,“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景颜抿唇,拳头身侧死死的握着,心中惨惨的笑了起来,他以为找到一个人是真的爱他,就有了休憩的港湾,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感觉到孤独,会有人疼他爱他会理解他,可到了现在他才突然发现,戚千寻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戚千寻确实爱他,但他在乎的人,在戚千寻眼中犹如蝼蚁,若是挡了路,随时就能动手除之,他的想法,在戚千寻心中大抵也只是一个笑话——是啊,这才是戚千寻,行事放肆随心所欲唯我独尊的魔君大人。
大概他的挣扎,也只是戚千寻眼中的沉默哑剧,滑稽又可笑罢了。
他戚千寻爱他?所以他的一切,都任由戚千寻去支配吗?戚千寻认为好的,就必定好吗?那他景颜,究竟算什么呢?也许这个世上却是是胜者为王,只要他让轻染永远的消失,换魂这件事就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或者再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这样有什么意义呢?换魂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还是做了错事,他对不起轻染,这是事实,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承担自己应该负起的责任。
否则就算再过几千年,他依旧会惴惴不安,半刻不得安宁。
景颜闭了闭眼睛,语气生硬,“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戚千寻一瞬间握紧了拳头,骨头被他捏的吱吱作响,青筋一条条鼓起,布满他的手背,爬上他的胳膊,蔓向他的脖子,浮现在他的脸侧,这已经是怒不可遏,连眼睛都气的发红了,声音之中满是怒气,像是从胸腔之中直接发声一般,沉闷又压抑,“不要我管?那我就看着你损耗自己的功力为轻染疗伤,千里奔袭不辞辛苦的去海湾城,低三下四的去求得镇魂灯引魄珠,住轻染神魂稳固,缓登仙途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作茧自缚,你以为这么做,轻染就会感谢你?!只怕他升仙之日,就是你景颜受尽屈辱之时!届时他难道还会念你此时之恩吗,只怕你再好的心意,也只是心怀不轨叵测不堪罢了!”
景颜浑身一僵,他何尝不知,他现在所为,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赎罪,轻染原谅与否,都不是他能强求能左右的。
可就算那样,他也非做不可。
“那又如何?”景颜回避着戚千寻的目光,冷硬的说,“这是我与轻染的——唔……你,你……放开……唔……”
话未说完,就被戚千寻一把抱住堵住了唇,发疯一般的啃咬着,下巴被钳制着,只能张着嘴任那舌头粗暴的在嘴里横扫,景颜连一个破碎的音调都发不出来
,只能被动吞咽着承受着,直到喘不过气来被戚千寻捏着下巴强行对视,语调依旧是温柔的,脸上却全是冷笑,“看来你还不明白——这不是你和轻染的事,这事关神庭与凤族,一旦暴露出来,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你以为你多年为神庭尽职尽责,为凤族殚精竭虑,你以为他们会不念功劳念苦劳?你错了!他们不会!那个时候你不是什么上神,更不是凤子,你只是个罪人!你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谁都能往你脸上吐口水——你明白吗?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你们之间没有共存!没有!”
景颜浑身颤抖,挣扎着反手又是一耳光甩在戚千寻脸上,“你、你住口……即便那样、也是我……罪有应得。我欠轻染的,我自己——”
下巴上的大手用力,景颜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冷冷的瞪着戚千寻。
戚千寻怒极反笑,他招手拿出一捆银色锁链,手指微动那锁链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游蛇一般绕着景颜“爬行”,在手腕和脚踝处缠了几圈,也不知那银链是什么材料所致,景颜戴上以后竟然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景颜震惊的看向戚千寻,“你要做什么?!”
“好,很好。你下不去手,你狠不下心,你亏欠于他,你宁愿自己成为轻染脚下的垫脚石,”戚千寻咬牙,动作轻柔的抚着景颜的脸,眼神却狠厉如刀,一片肃杀之意,“哈哈,好!我现在就去!我要杀了他——”
话音未落,他人便急退到了门口,景颜急忙去追,却被那长长的链子一绊跌倒在地,景颜却顾不得那么多,对着戚千寻的背影厉声喊道,“戚千寻不要!我不许你动他!你要是杀了轻染,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
脚下顿了一瞬,戚千寻一甩袖子,两扇门瞬间合上,就如同黑暗之中的天窗关上一般,光亮渐渐缩小直至消失,景颜呆呆的趴在冰凉的地上,一滴泪水啪嗒一下落在地上,裂成碎片,任天光大亮、金碧辉煌也点不亮他的眼睛,世界一片黑暗……如同多年前他在那个狭小的屋子瑟缩着一般。
多年之后,他竟然再次体会到那种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景颜捏住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指骨传来连心刺痛,景颜却借着疼痛让自己平静下来,忍着心中的慌乱站起来,没走两步便再一次跌坐在地,不行——灵力被封移动起来如负重千斤,而他的身体又刚经历……本就酸软无力,根本没办法移动。
景颜却一次又一次的做着无用的努力。
就算能出这个门,他能离开这个空间吗?心中早有答案,景颜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祈祷着轻染能逢凶化吉,还保持着最后一丝希望,奢望着戚千寻念着那丝情谊能够悬崖勒马……
轻染,轻染,如果我又害了你要怎么办……你要没事,你一定要没事……
***
尹愚与轻染一路向着海湾城而去。
没了景颜,两个人几乎是无话,似乎之前那样好的气氛也一去无踪,双肩之上有了更大的压力,让两人喘不过气来,每一次休憩,两人都看着远方,希望能够看到景颜的身影,但每一次期待,就是一次失望。
失望之后更加沉寂,而后背上行囊,再次一言不发踏上征途,心态比之前更焦,步履比之前更急。
一次一次,整整三天过去了,景颜依旧没有出现,轻染与尹愚之间的气氛已经僵硬的,似乎连呼吸都是多余。
坐在火堆旁,两人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时间越久,景颜遭遇危险的担忧就越大,遇到麻烦的可能性就越大……如何让他们不往这方面去想呢?于是越发想要快些解决眼前的事情,然后主动去寻找。
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尹愚接替了景颜替轻染温魂的工作,尽管尹愚的修为更高,温魂的时间越长,无论如何,都没法让轻染感觉到一丝温暖。冷意从心底散发,无解则不得愈。
尹愚收了功,他耳朵微微一动,还来不及召出长-枪,便被当胸击中一掌,顿时只觉气血翻涌,直直跌出十几丈远,撞在一块大石头上,噗的吐出一口鲜血,长-枪他掉在身旁地上,他却再无力去拿起。
一击败之,尹愚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凤子交待的……他捂着胸口想要站起来,却牵动伤口跪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人影一闪,那玄衣男人一把抓住了轻染的脖子,轻染来不及惊呼,便觉得脚尖离地,呼吸困难,脖子快要被人捏碎了一般痛苦。
他抬眼去看对面行凶之人。
瞳孔顿时一缩,双眼发红,墨发乱舞,一点梅花在眼角,道道杀意在眉间,轻染睁大眼睛,破碎的嗓音叫出他的名字,“戚、千、寻……”
之后便是更大的震惊,与无尽的恨意,绝望与悲痛染红轻染的双眼,抬手死死的掐住戚千寻的手往外拉,“荀、戚!”
荀戚就是戚千寻,那景颜——轻染拼命呼吸着,眼前却越来越黑,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仇恨——不,他不能死!他还没有找到景颜,他还没有帮景颜报仇——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