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炽也被张陆离的反应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能让张陆离如此暴怒激愤,说明事态远远比自己想的还要紧迫。
黄如辉面色涨的发紫,费力的举起手指,摇摇晃晃的指向罗赐,嘴巴动了几动,发出一个像是拼死前的叹息:“该死!”一口气吐出来,脑袋一歪,身子向后一仰,已然昏厥过去。
罗赐被这一拐杖打懵了,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继而反应过来,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步冲到张陆离面前,指着张陆离的鼻子咆哮:“放肆放肆,张陆离,你太放肆了,竟然敢在陛下面前殴打朝廷重臣,判你个欺君之罪,律法难饶!”
张陆离此刻被怒火吞噬了理智,老帅见惯了腥风血雨,战场厮杀,这些年岁数大了,边军托付给孙燚,自己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脾气也变好了许多,偶尔上朝,也是慈眉善目人畜无害的小老头摸样,这些新臣子们根本没人能把张陆离当做传言里那个戍边二十余年,杀人如麻的人屠联系起来。
见罗赐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指指点点,张陆离突然一低头,奋力一头撞向罗赐胸腹间心口剑突处,罗赐措不及防,心口像是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痛彻入骨,哀嚎一声,应声倒地抽搐起来。
张陆离也是怒极,全力一撞,毫不留情,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踉跄地向地面一头栽了下去。
王海潮身形闪动,一下扑到他身前,将堪堪栽倒地上的张陆离拦腰抱住,这时候王海潮才发现手里老人的身体轻飘飘的,那是精气神都已经散落的征兆。
张陆离脸色煞白,气息急促浅薄,刚才这一撞,不仅仅是用尽了他的力气,似乎也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兔起鹘落间,整个御书房顿时乱成一团,黄如辉躺在软轿上人事不省,罗赐抱着心口痛不欲生,张陆离栽倒在王海潮怀里,气息紊乱。。。。。。
夏炽气的脸色通红,重重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放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赵谦急急一躬身:“陛下,先召太医吧,别在宫里出了事,说不清楚了。”
小宝子抬头看着夏炽,夏炽恨得牙痒痒,又不得已,狠狠点了一下头,小宝子躬着身子,一溜小跑出去。
能把御前议事开成全武行,这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光景,王海潮坐在地上,抱着张陆离,低着头,听着陛下愤怒的喘息声,还有罗赐憋着从牙缝里漏出来的呻吟声,一时间觉得又过瘾,又害怕。
只是逐渐的感觉到张陆离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虽然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可是认真瞧着,那眼皮子底下动个不停。
匆匆忙忙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老太医身边跟着几个打下手的挤进御书房里,顿时有些闹腾,张陆离悄悄的睁开眼,顽皮地眨了眨,眼神明亮,哪有一点弱不禁风的虚弱模样。
王海潮舌头都咬破了,才勉强没有笑出声来。
难怪是孙大帅都尊敬的张大帅,果然又奸猾又果断。既泄了火,又抽了罗赐的脸面,四十岁的兵部尚书被七十多岁的老帅干翻在地上,这将来传出去,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黄如辉的情况极不乐观,太医禀告一声陛下,得到首肯,很快将黄如辉抬了出去,留下一个太医检查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罗赐,罗赐虽然疼的满身大汗,却没有大碍,只是被撞了心口,岔了气,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于是两个金吾卫进来,将罗赐扶着出去太医院,太医会给他调一调气息,休息一会儿。
轮到张陆离,太医把了把脉,又翻开眼皮子看了看眼底,从药箱里拿出几颗药丸用水化开,给张陆离灌了下去,:“陛下,张大帅问题不大,就是脱力而已,喝了药水,很快就能醒了,回家休息几天就好。”
果然,没一会儿,张陆离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眼神迷离:“我在哪?我怎么了?”演技没的说,炉火纯青。
王海潮配合着将张陆离扶起来在锦墩上坐稳,心里那叫一个佩服,就这些花样儿,足够他好好学上几年了。
张陆离的眼神逐渐的清醒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的要站起来:“陛下,老臣一时气愤,犯了糊涂,请陛下治罪。”
夏炽这时候也逐渐恢复理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大敌当前,有更重要的事务需要处理。看起来,罗赐还是太年轻,私心太重,分不清楚事情的轻重急缓。
:“张爱卿,你和骁勇侯共事数年,他的应对方略,你可看的懂?”
张陆离立刻活了过来:“陛下,臣对侯爷有些了解,他的应对,最为合适,只是由于耽误了时机,臣认为必须有些调整,陛下,失去的时间,需要用银钱来尽量填补。”
赵谦默默地盯着张陆离看了一会儿,心里盘算了半天,突然起身道:“陛下,如今战事当前,军情紧急,臣以为孙将军驻守边关,分身乏术,不如中原战事,让张大人负责,全面指挥?”
夏炽脸色微微一变,深深看了赵谦一眼,赵谦哪里不明白夏炽心里如何所想,他抬起头来,眼神变得有些坚定:“陛下雄才大略,仁慈圣明,心系百姓,大夏才有这些年风调雨顺,风雨不侵。”
:“如今大敌当前,民间难免会有恐慌,陛下知人善用,启用两大名帅,一御外,一安内,天下百姓自然体会陛下一番用意,当感恩戴德,对陛下忠心耿耿。”
经此一事,赵谦也看出来罗赐可以说是前途尽毁,即使没有张陆离这一番羞辱,陛下也难以容他,这毕竟是陛下的江山,陛下如何能看他陷入纷乱?
这时候为张陆离说话,尽量弥补罗赐引发的危机,也能在孙燚心里结下一个善缘,又不至于引起陛下的猜忌,何乐而不为。
夏炽转过身去,回到书桌前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短短几步路,他脑子里已经转过许多念头,不过再抬眼看了看张陆离灰白须发,心里又有几分感触。
:“张爱卿,赵大人所言,你也听见了,你还愿意为大夏。。。”夏炽目光炯炯地看着张爱卿,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疑虑。
:“陛下,臣对大夏的忠心日月可鉴。为大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张陆离目光清澈,堂堂正正地与夏炽对视,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躲闪与畏惧,只有纯粹的忠诚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