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妹这话倒是平白显得我没有容人之量了。”二少夫人委婉道:“你可别忘了,这孩子的父亲不是咱们碌碌无为的男人,而是满长安都大名鼎鼎的世子爷。
这若是传扬出去,立即就生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城了。这种事情跟养外室一样,总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好说不好听。”
“这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情我愿,年少轻狂,哪家里没几出这种热闹事儿?丢人的那是她一个未出阁就生养的姑娘家,不是咱侯府。”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却是各执己见。
老太君一直但笑不语,侯爷夫人与二夫人也垂着眸子不说话,一脸的高深莫测。
众人多是幸灾乐祸的。喻灵素更是一直盯着安生,夹杂着担忧。
花娘跪在地上,小声地啜泣。
老太君忽然扭脸问安生:“安生丫头,你说,这个『妇』人应当怎么处置好呢?”
安生不由就是一愣。
“老太君,这是侯府的家务事,安生不便多嘴。”
老太君慈眉善目地望着安生:“惊云一向是洁身自好,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乱』七八糟的风流债,这一时间,婆子我不好定夺。心里左右矛盾啊,你说,这孩子认还是不认呢?”
安生低垂着头:“这事情还是要老太君与世子爷自己做主。”
“若是你,你认不认?”老太君继续咄咄『逼』人地问。
安生轻轻地咬咬下唇:“孩子是无辜的,喻世子若是果真是孩子的父亲,那就必须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不能袖手不管。”
老太君满意一笑:“那这个花娘呢?你觉得惊云会不会留下她?”
安生不明白,老太君为何一直紧追着自己追问不休。她倒是能做得了喻惊云的主!这侯府拨拉来拨拉去,也轮不到自己多嘴不是?
若是果真较真起来,安生明白,这个花娘是断然进不了侯府的。
其一,她的身份太过于卑微。一个农户人家的女子,却想高攀侯府世子爷,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就连姨娘这样最为卑微的名分都是痴心妄想;
其二,这花娘明显并不讨老太君喜欢。老太君活了这大年岁,多少风浪都经过,对于这人心那就像是寺庙里面的佛祖一般,看得清清楚楚。这花娘口口声声不为自己谋利,却只是拿孩子当幌子罢了。
男人在外面风流快活,的确是司空见惯,但是在外面生养却是大忌。大多吃完喝完,屁股一抬,都是不愿意留后患的。这个女子竟然能够诞下孩子,说明定然是有些手段和野心。老太君肯定容不下。
最好的结果,大抵也就是留下孩子,不一定送到哪里养着,这个『妇』人,想办法打发了,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安生虽然并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明白大户人家里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就花娘没有见识过这深宅里的残酷,还会有憧憬,梦想着能够凭借一个孩子攀上高枝,一步登天。
安生微微一笑:“其实,这个问题,安生一直觉得没有必要伤神。”
“喔?为什么?”老太君冲着安生微微一挑眉。
安生抿唇一笑:“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误会?”旁边的女眷们也诧异地面面相觑:“有什么误会?”
“我觉得,此事并非是喻世子的做事风格。喻世子向来傲气凌云,敢作敢当,他若是真的心有所属,应当不至于这样藏着掖着,不敢见光才是。”
这话倒是立即得到了几个人的认同,毕竟有安生的例子在眼前摆着呢:“说的也是,而且这『妇』人虽然生得有点姿『色』,但是咱府里比她赏心悦目的丫头可多了去了,怎么会相中她?”
众人议论纷纷,跪在地上的花娘顿时就急了:“他明明就是贵府的世子爷!有腰牌为证的。”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侯爷夫人终于开腔发话:“那腰牌是惊云五年前带兵剿灭保定府匪患的时候,皇上赐给他的,早就弃之不用了。”
花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们是不愿意认辉哥是吗?所以才会这样推脱。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就是侯府的世子爷,时常与花娘提及老太君与夫人,还有府里的各位主子,所以,我一眼就能识得您的。”
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得不令人信服。
三少夫人轻咳一声,一挑眼梢:“这种事情也是说不准的,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妇』人这么接地气儿,没准儿世子爷就是喜欢这一口呢。”
说完有意无意地向着安生这里瞥了一眼,却被侯爷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当着人家母亲的面胡说八道,编排人不是,这位三少『奶』『奶』可不是一般的口快心直。
“是与不是,也用不着争论,只消让世子爷过来一趟就是。”二少夫人提议道。
老太君胸有成竹,微微一笑:“惊云那么忙,这种小事何至于麻烦他跑一趟?”
侯爷夫人也居高临下看着那『妇』人,出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辉哥的父亲是世子爷,那我问你,他生得何种样貌?”
花娘不假思索地道:“细高挑身材,白净面皮,浓眉大眼,一身富贵儒雅之气。”
屋子里众『妇』人就是“噗嗤”一笑:“一听这话,就定然不是世子爷了。世子爷常年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哪里来的白净面皮,儒雅之气?就这『妇』人见到咱家世子爷,怕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是,这谎话经不起推敲啊,三言两句就『露』出了马脚。”
“怕就是过来攀赖,想着讹诈银钱的吧?咱府上这种事情可多了去了,要不怎么说树大招风呢。”
“也怕是有人冒充了咱府上的名头,诱骗了她吧?她贪慕权势,想麻雀变凤凰,那人正好借此招摇撞骗,完事儿拍屁股走人,想找也找不到。”
“那也是活该,她要是不贪心,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骗了?怨不得谁。”
花娘身子歪了一歪,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哆嗦着嘴唇道:“难道不是贵府世子爷吗?”
“自然不是,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侯府世子爷那可是皇上御封的战神,如何会是书生气?”
“我不相信,我要见世子爷,当面问问他,为何抛下我们娘儿俩这多时日踪影全无?不是你们一句推脱之言就能将我打发的。”
三少夫人尖刻地讥讽道:“敢当面跟世子爷对质,一会儿你怕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花娘的情绪直接影响了孩子,见到自己母亲被一群人欺负,心里害怕,“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花娘慌忙搂住孩子劝慰:“不哭不哭,一会儿自然有爹爹替你做主。”
“被人骗了,又始『乱』终弃,也是个可怜的。”老太君叹一口气:“多少施舍一点银钱打发了吧。”
“不!”花娘执拗地摇头,斩钉截铁道:“老太君,花娘不相信,我们整个庄子上租种的田地都是侯府的,就连负责收租的管事也是毕恭毕敬地叫他爷的。”
老太君撩起眼皮,微微蹙起眉头:“你说我们府上管事也识得他?”
花娘点头如捣蒜。
“那他生得还有什么特征?”
花娘不过是略一思忖:“他右边耳朵上有一颗拴马桩。”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
三少夫人一张脸那是变了又变,青了紫,紫了红,就像除夕夜里的那场烟火,煞是灿烂。
侯爷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问道:“还有吗?”
花娘支支吾吾道:“左肩上还有一道疤来着,他说是战场上留下的。”
若是说外貌上的巧合,许是花娘胡说八道,这肩膀上的伤,那非是亲近之人不能知道了。
侯爷夫人望了三少夫人一眼,悠悠地道:“我记得,这老三左肩上好像受过伤吧?若是我记得不错,是前些年乡下收租的时候,被牛角挑的?”
三少夫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又不得不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这下,屋子里众人的眼光就全都转到了她的身上。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适才还幸灾乐祸,大大方方地坦言要开枝散叶,宽宏大量的三少夫人,如今事情竟然摊在了自己头上,顿时就气冲斗牛,麻辣酸爽了。
安生知道,这“右耳上长了个拴马桩”的,定然不是喻惊云,但是不知道,这借了他的名头招摇撞骗的,不是别人,就是府里的三少爷。与她一样疑『惑』不解的,还有地上的花娘。
花娘一脸懵懂,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是谁?”
府中女眷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吱声。
老太君满脸愠怒,冷哼一声:“将那个不孝子给我传唤过来!”
立即有下人领命,一路小跑着飞奔出去了。
安生此时立即也就明白了原委。原来这打着喻惊云的旗号诱骗良家『妇』人的不是外人,是府上三少爷。
适才三少夫人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频频地拿眼瞟着安生,安生此时也是作壁上观,一副等待好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