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厚也很喜爱元念,认为他不仅天赋异禀、聪慧过人,而且能够不受外物的困扰,一心向学。
像元念如此小的年纪,能够沉下身、静下心做一件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与他一般年纪的牛娃,每次做不到一刻钟,就屁股上生了刺似的需得起身出去溜一圈透口气,然后才肯回来继续认几个字。而元念竟然能够一坐就是一整天,而且从不言苦喊累。
实则他也不觉得辛苦,反而对那些个个都生了不同模样的字充满好奇,想尽快的与它们都熟悉起来。
元念自己的用心和勤奋,再加上文厚引导得法,使他在诗书学问上进步很快,短短十余日便认下许多字可以自行读书了。于是元念开始一边读书一边继续认字。
但对那些没有什么兴致的书,元念便只会拿去识字,一目十行的略过。若是遇上有所触动的书目或者某部书中的一个章节,元念就会细细的读一遍,这样读过的书往往可以过目成诵。就连功底颇深的文厚都忍不住称赞他是“百年难遇,不可多得”。
元念肯逐字细读的,往往是自上古以来被记录在册的奇闻轶事或是沧海桑田一般的世事变迁。
文字之外,元念时常会产生一些新奇又怪异的想法,每每令文厚都无力招架。
读书识字以外,元念十分喜欢作画,起初并不怎么像样,但经过文厚的指点以后进益极快。见有了改善,元念自己也很受鼓舞,就把他来到荒原所见识的一切都落到了纸上。
画的最多的还是牛娃和轻音,牛娃的细瘦和轻音的曼妙都非常细腻的从他的笔端流落出来,还有美娘的威猛和丙福的怨怒也都非常真切。
接触的几个人几乎都画过了,元念却唯独不敢拿文厚开笔。想等技艺更纯熟时,再为文厚画一幅送给他。
但照文厚的意思,真正的大家要能够“画山听风声,摹水辨时节”,是极高的境界。元念不过初试笔墨,与之相距稍远。
尽管握的是同一支笔,作画时可以运用自如,写字却不成了。字迹歪歪斜斜的,十分笨拙,倒真像个初习者了。
文厚见了,也禁不住笑道:“万事万物都难以圆满,谁都不可能完美无暇,再出色卓绝的也必定有一个方面是驾驭不了的。而你的不完满就在习字上了。”
后来一番练习之后,字迹总算可观辨了,但仍逃不过文厚的一句“落笔即飞舞,字迹甚潦草”。
元念跟在文厚身边潜心研学了这些日子,在诗书和绘画上都进益不小。音律也初有涉猎,古琴的弹奏还有些生涩,但元念很喜欢听琴声的跌宕起伏,也愿意学,只是时日尚浅,需要多加练习。
就在元念已经习惯于每日围着文厚学习各种技艺时,一天,文厚却突然消失了,而且走之前并没有交代元念只言片语。
这让元念一时无法接受,他对着深锁的院门愣了许久。然后又跑去问牛娃和轻音文厚到底去了何处。只得到他外出讲学的答复。
再细问下去时,他们却都支吾着答不上话了,后来直接对文厚的事避而不谈。
到底轻音心肠软,看到元念久久无法释怀,就俯身安慰他道:“文厚阿叔只是暂时离开了,不多久就会回来的,你不要太伤心。况且离合悲欢本就是人之常事,即便你年纪尚小,也该早些学着看开。”
元念不免伤心的道:“可是阿叔突然就走了,都没有跟念儿告别,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了。”
轻音依旧温柔的宽慰道:“或许他遇到什么着急的事情了,来不及和你当面辞别了。”
“那轻音阿姐也会突然消失吗?”
轻音没料到元念会突然这样问,微微愣了下才道:“不会,至少眼下不会,以后的事谁又能料得到呢。”
“哦,好吧。”
轻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伸手从袖口里拿出把钥匙递给元念道:“这是文厚阿叔的房门钥匙,他说若你想读书,可随时入他书房取阅。”
元念接了钥匙,同牛娃一起跑到文厚家中,他的书房与文厚在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异样。书整齐的摆列在架台上,大到桌椅小到杯盏一样未少,就连文厚平日里最喜爱的笔和砚台也都整齐的摆在原处。
所有东西都在,却独独不见了它们的主人。
元念感到失望。
但又稍稍觉得安心:既然一切照旧,文厚阿叔不曾带走一物,那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于是元念又仔细的把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最后一无所获,确定文厚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书信。
元念悻悻的和牛娃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