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元念醒来时,比平日晚了许多。
玉什婆婆想着他近来十分辛苦,就没去惊动他。
元念却不领情,甚至责怪玉什婆婆道:“婆婆,您为什么不早些叫醒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玉什婆婆真要为自己感到委屈了,禁不住叹道:“这孩子!天天管着你,怪婆婆太严厉。这不管你了吧,你还来怪婆婆,简直越长大越难伺候了。”
元念从木屋跑出去后,借着琼叶很快赶到荒原。
他心里有些慌乱,总觉得昨夜自己在幻境中见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牛娃他们大概已经在打点行装准备离开了。
想到这,元念加快了脚步。
从清湖边路过时,元念粗粗朝那里看了一眼,整个湖面和岸边都空荡荡的。白鹅早就不在,牛娃也没有来。而且清湖几乎快要整个的被黑水湖吞没了,只留临近岸边不足数步的方寸间还能看到灼灼清色。
元念顾不得难过,一路飞奔着朝牛娃家而去。
到近前,一道深锁的院门横在元念面前。元念心里一沉,平日里牛娃家的门从不锁的,就算全家去田里干活,也只是草草的把门虚合上。
这一锁,怕是要把往昔的那些欢声笑语、喜怒哀乐都锁上了吧。只留下一处空空又寂静的院落。
更加不寻常的是两道门的缝隙中还夹着一封信,元念几乎已经确认了之前心中所想。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取下信,慌急的拆开,里面是文厚的笔迹,道:
念儿,望你能读到这封信。听轻音和牛娃说,你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是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吗?希望你一切安好。丙福阿叔、文厚阿叔、美娘阿婶、轻音阿姐还有最惦念你的牛娃要向你告辞了。
这里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邪气盛行,几乎毁掉了一切的山河大地和花草树木,甚至于人也不能幸免。丙福大哥时常受其困扰与折磨,痛苦不堪。而且他的情况还在日益加重,能救治他的药已所剩无几,没有办法,我们只好踏上这最后一条路——离家去远方。
前些日子,阿叔瞒着你去了趟荒原腹地。
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过早的为着离别而伤心,望你谅解。阿叔到那之后,发现那里虽然也被邪气波及到,但情况较我们这里好很多,活下去应当不成问题。
而且阿叔还在那遇到了些熟人,想着搬去之后可以得到他们的关照,总好过守着这穷山恶水忍饥挨饿而亡。
还有一件事相告,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你不是这荒原里的人,而是从仙界偷跑过来的仙子。你能常来。我们都很高兴,不管是仙界还是荒原,我们应当是一样的,又何必去在意什么身份。
你是个善良又聪慧的孩子,阿叔希望你能潜心修炼,早日助仙界除去整个天宫的邪气。到那时,我们就又能相见了。阿叔期待这一日早些来临。
信封里有个乌木刻坠,是轻音做了送你的。她说是为了答谢你的清花饼,望你能喜欢、珍藏。
万语千言道不尽。在此别过,保重!
读完信,元念心里的酸楚翻涌着。
他从信封里抖落出个木坠拿在手里,这是个乌黑莹亮的小东西,经过精雕细琢之后小巧又别致,顶端还系了条红绳,可以由它挂在脖颈间。整个看上去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元念开始思念轻音、牛娃及他在荒原结识过的每个人。他们的身影轮番的钻进他的脑袋里,每一个都那么真切。
元念伤心极了。他来的时候就料想到他们会离开,只是不知道他们会走得如此匆忙,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的眼泪开始流下来了。
片刻之后,元念像是打定了主意。他抹去眼泪,握紧文厚留给他的信和轻音的木坠,向着村外飞快跑去。
是的,他要去追他们。
无论如何,元念想和他们再见一面,说几句话,那样才是道别啊。不该是只他们给他留下这些字,他也有话要告诉他们的。
元念的内心里,一时无法接受牛娃他们就这样走了。
眨眼间,元念来到村外,极目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蚂蚁般的小点正在向远处移动,元念激动不已。
一面飞奔着追逐而去,一面大声呼喊着:“文厚阿叔,牛娃,轻音,你们等等我,我还有话要对你们说。”
既离的这样远,他们当然听不到元念声嘶力竭的呼唤,而且元念认定的那点模糊的影子也未必就是牛娃他们。
元念还在一边追一边喊着,不知不觉已离仙界越来越远了,原本就晦暗不明的长天里更添了几分阴冷。
突然,开始有黑雾从荒原的裂隙中钻出来,像是终于逃离了什么禁制一般无端透着些张狂。
这股乌蒙煞气先是腾涌着翻飞而上,带着些嘶吼和嚣叫,在半空里飞舞盘旋一阵,然后才又急转直下,绕到元念身边,欲要和他纠缠。
元念感受到了危险的靠近,尽力躲避着。
起初是一股、两股……随着元念远离仙界,越来越多的黑雾朝他聚拢过来,眼看就要把他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