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苑偏殿中,元念缓缓睁开眼。
“煜儿,你醒啦!”
“煜儿?”
元念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当看清楚了是谁在唤他后,就忙不迭要起身下床。
天帝拦下他道:“你且躺好,不必拘礼了。”
又转身对着御疆仙翁道:“这孩子睡了这么久总算醒了!不过不能再叫煜儿了,该叫念儿。你看我刚刚唤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说完和御疆仙翁朗声笑起来。
元念仍一脸懵懂,将眼前的天帝、御疆仙翁,及稍靠后的闻岳、儒阳挨个看一遍。
心道:这是哪?不会是在做梦吧?为什么天帝都守在边上?
然后目光又把眼前的他们一一看过,仍没寻到那个身影,元念心头升起一阵悲凉:果然,她没有来,看来当真是要和我一刀两断了。
御疆仙翁道:“天帝都守了这些时候了,现在元念醒了,应该已无大碍,天帝是否去歇息一下?”
天帝望着元念道:“念儿,在舅舅这里不必拘束,你好生养着吧,舅舅就不陪你了,舅舅还有一些事务要去处理。”
这一声声的“舅舅”说得元念心里一团乱麻,天帝何时成了自己的舅舅了!
元念思忖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既然魁英神君自称是自己的舅舅,那天帝理应同他一样。
元念起身,颔首,道:“元念谢过天帝。”
“御疆,你瞧!和我这个舅舅还是生分得很啊。”
“难得他也有守礼懂分寸的时候,天帝您就受着吧。等熟络起来,他变得没大没小的时候,您就该头疼了。”
“是吗,这样说来,他果然与他父亲温厚的性子不同。”
天帝这话说得及其自然,仿佛他已经忘记了当年是他逼死了暮离。
御疆仙翁脸上一怔,旋即就恢复了惯常的神色,然后陪着天帝出去了。
闻岳跟在御疆仙翁身后,也出了偏殿。
天帝他们一走,儒阳就再也不用拘束着了。
他直接跳到元念床上,突然躺下道:“这里可是上清苑,我都没在这睡过,你竟然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怪不得都说你是仙界新贵,真是羡煞我也。”
元念却神色懒懒的道:“要不你也去天牢里走一遭,或许还能住进金銮大殿。”
儒阳连连摇头摆手道:“那地方,九死一生,我才不要去。”
元念犹豫了一下道:“公主呢,她怎么没来?”
儒阳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公主?你指的是哪个?我可是有好几个姐姐……”
儒阳看一眼元念才又道:“你不会是在问我的九妹瑶儿吧?”
元念不置可否。
儒阳瞥他一眼,道:“瑶儿就瑶儿,突然改口叫什么公主,简直莫名其妙。”
元念仍不作声。
儒阳只得自唱自喝道:“好好,你是仙界新贵你为大,瑶儿她被母亲禁足宫中了,一时还出不来。”
又突然拖起元念道:“走!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去哪?”
“瑶儿的玉罗宫啊。”
儒阳说着就推着元念下了床。
元念突然甩开他的手,厉声道:“谁说我要去!”
“不去就不去,瞧你这一身的火气。”
元念仍旧回床边坐下,不说话了。
“好好,你是新贵,我招惹不起。”
儒阳又凑到元念身边道:“师父说你的伤都好了,快别待在屋里了,我都替你闷,出去透透气吧。看看你这仙界新贵到底会受些什么款待。”
说话间,就把元念推出了偏殿。
“还能有什么款待?”
“那就要看这上无极的众仙家,会如何招待你这即将掌管鹿族的新任鹿王了。”
“什么新任鹿王?谁要掌管鹿族了?”
“当然是念念你了。”
“哎呀,你放开我,不要总拉拉扯扯的。”
“呦!鹿王生气了!儒阳真是罪大恶极,求鹿王饶恕!”
“你快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鹿王请!”
这时,他们已来到上清苑门口。
早有一些仙门贵胄闻讯赶了过来,但碍于上清苑是皇家重地,他们无事也不敢擅闯,只能守在外面。
总算等到元念出了上清苑,那些仙家便一拥而上,把元念团团围了起来。
“元念公子身子无碍了吧?”
“元念公子什么时候搬回上无极的沁园?”
“听闻公子之前一直隐居于下界,是真的吗?”
……
元念只觉得他们七嘴八舌的几乎要把他吞吃了,完全应付不来。
儒阳远远的瞧着这边的动静,禁不住道:“这可当真是仙界新贵了,好像有点过了吧,眼里都没有我这个皇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元念几乎日日不得闲,不是被这个仙家请去家中做客,就是被那个星君邀去参加名目繁多的宴会。
又或者有一些仙姑慕名前来拜见,眼中的爱慕再明显不过。而且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好好招待,谁让你是新贵呢。
仿佛大家都把十几年前的那场动乱忘记了。大家都或真心或假意的对元念举起酒杯,他也只好把一杯一杯的烈酒吞下。刻意不去想,当年正是这群上仙星君把他们一家逼上了绝路。
而在他们看来,他这个仙界新贵整日到处吃喝玩乐,对酒当歌,真是逍遥快活又风光无限。
可是,元念当真就自在逍遥吗?
只在他回到沁园时,才会看到被自己深埋在心底的落寞。
夜深人静时,元念常会孤身坐在院子里发呆。
家还在,亲人却不在了。酒壶在手,当初那个陪自己喝酒解忧的公主却离开了。
于是叹一声“明月依旧,伊人往矣”,然后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又拿着酒壶疑惑的看了看。
“酒当真能御寒吗?为什么心里这么凉?如冰若霜。”
这时,有侍从走上前来。
“公子,御疆仙翁和闻岳上仙过来了。”
元念惶然起身,他们已经到了跟前。
“拜见师尊、师父。”
元念默默的把酒壶藏到了身后。
“师尊、师父里面请。”
御疆仙翁望着这个院落,很是感慨的道:“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果然是很久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