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泽果真死了。
元念赶到他府上时,他已经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了无生气。只因残愿未了,身虽死却不灭。
在桑泽身边守着的,是他的五个儿子和文夫人。都是一脸悲戚,或痛苦或默然的哭着。
看到元念过来,几个儿子瞬间怒目相向,把他像仇敌一样的望着。尤其小儿子霁明,他欲从文夫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为他父亲报仇。
“母亲,你放开我,是他逼死了父亲,我要杀了他!”
元念看到躺在那里的桑泽,实在难以相信他就这样死了。惊讶,悲痛,自责,愧悔,齐齐的在他心头搅动着。
“你为何要这样?你说过要给我一个交代,难道这就是你的交代?可我并不想你走上绝路。”
文夫人把霁明交给他的哥哥们看管着,泪眼楚楚的迎着元念走来。
“公子,你过来一下吧,夫君好像在等你。”
元念木然的被文夫人带到桑泽身前。
文夫人又附在桑泽耳边轻声道:“桑泽哥哥,公子来了!”
桑泽突然睁开眼,起身双手抓起元念,定定的望着他。
但他被施了邪术,张口便是鲜血不住的留下。只见他艰难的向外吐露着什么。
元念看到桑泽口吐鲜血的样子,很是慌乱,根本来不及去辨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就看到他倒下去了。
桑泽的大儿子道:“拜你所赐?父亲说这些都是拜你所赐,是你害死了父亲。”
他说着一掌就把元念从桑泽身边推开,元念颓然倒地,星云急忙护在他身前。
这时,霁明嘀咕道:“我好像听到父亲在说‘百里’,那‘百里’后面应当是什么呢。”
但这细小的声音很快就被质问和争吵淹没了,没有谁去理会、细究。
桑泽的几个儿子将元念团团围住。
“是他害死我们的父亲,我们要为父亲报仇。”
文夫人守在桑泽身边,大喝道:“都住手!不准为难公子。”
她的儿子们才又纷纷离了元念,跪到桑泽跟前。一声声的唤着“父亲”。
桑泽心愿已了,仙身化作星星点点的光亮升腾而起,很快再无踪影可寻。身后却落下一封信。
文夫人慌忙打开,念道:“桑泽愿以死谢罪,请公子不要追责吾儿吾妻,他们是无辜的,放过他们吧!”
文夫人手里捏着亡夫的信,痛苦万分,但她强忍悲痛,吩咐她的儿子道:“如你们父亲所说,是我们对不住公子,你们都不能去为难公子,更不能向他寻仇。”
这时百里奇过来了,一进门就做着痛苦万分的样子道:“桑泽吾兄,你为何就这样去了,你怎么舍得丢下妻儿,吾兄啊!”
百里奇两眼寻到元念,又摆出长辈的架子教训元念道:“念儿你也太糊涂,怎么能相信那些传言,还逼得桑泽叔父要以死证清白。”
元念望了百里奇一眼,无可奈何又很是无助的道:“不,我本来不相信那些的,更没有要去逼死谁,为什么会这样!”
百里奇揪起元念道:“跟我走!看叔父回去怎么教训你!”
桑泽的儿子们挡在前面道:“不能走!他害死我们父亲,岂能一走了之!”
“就算他是新王又如何!何况他现在还没有行册封大典呢,不能轻易饶过他。”
文夫人厉声喝道:“都住口!母亲之前的话你们都忘了不成,不准纠缠公子,让他走!”
说完又用泪眼望向百里奇,道:“请百里上仙一定要照顾好公子,你知道的,他最是无辜。”
百里奇道:“当然,我是念儿的叔父,自然不会亏待他。也愿文夫人能照料好自己的孩子们。”
百里奇说完将桑泽的儿子挨个望着,他眼中暗藏的威胁和杀气,或许只有文夫人能看透。
文夫人一惊,道:“自会如上仙所言。”
百里奇便带着失魂落魄的元念向院外走,这时身后传来一片哭喊:“母亲!”
元念回过神来,惊慌的道:“文夫人如何了?他们为什么在哭?”
他说着就在百里奇手挣扎起来,想要回去看个究竟。
百里奇道:“念儿,你不能回去,究竟闹到什么地步才肯收手?”
“我……”
元念又吩咐星云道:“星云,你去看看文夫人怎样了?”
星云早就看到了文夫人挥剑刺入胸口的惨状,支吾着道:“文夫人她……她……”
“星云,休得多言!”
元念到底还是知道了文夫人追随桑泽死去的消息,他感到苦恼极了,时常有一种罪恶感折磨着他,仿佛是他害死了两个无辜的仙子。
他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却不曾料到桑泽会因此而送命,至于文夫人的身死魂灭更是他始料未及的。
事情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难道当年真的是桑泽出卖了他们一家吗?不然为什么他要“以死谢罪”呢?
可是他又说“没有谁要出卖你们,他不会想要去害你们的”,这又作何解释呢?那个“他”又是谁!
元念眉头微紧,握紧了手中的酒壶,那个桑泽到死都不肯说出的“他”恐怕才是关键。
容不得他细想下去,就在这时,水月阁里起了动静。元念从阶前起身时,桑泽的五个儿子已经齐齐的来到他面前。
“你犯下如此罪孽,竟还能在这饮酒快活!”
“哥哥,不要和他废话!”
守卫水月阁的仙差将他们团团围着,元念却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我去找桑泽叔父,并非是信了谣言……”
不等他说完,桑泽的大儿子一跃而起,朝元念胸口落下一拳。元念并不还手,后退了几步。
“只是想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桑泽叔父……”
“不准你提起父亲!”
桑泽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一起出手,元念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嘴角有血滴下。
星云急呼道:“公子你快还手啊!公子你起来!”
元念挣扎着起身,继续道:“叔父若是清白的,他为何要死?还是他在试图遮掩什么,你们想过没有?”
霁明见他四哥要去讨伐元念,而元念却毫不躲避的站在那里,正当他不知去帮哥哥还是救元念时,紫瑶赶来了。
“住手!”
紫瑶说着击退了桑泽的第四子,护在元念身边。
后来百里奇过来,终于平息了纷乱。
他还劝起元念道:“念儿你马上要加封鹿王了,可不能因这些事乱了心神。”
元念很是痛苦的道:“此事一出,整个鹿族都对我指指点点的,我还怎么能得做他们的王上!”
靖瑶道:“这本是父帝的旨意,他们谁敢不从。”
元念摇摇头,有些泄气的道:“可我对那个王位没有丝毫的兴致,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倒不如让天帝收回成命,重新选贤为王。”
百里奇道:“叔父看的出,你现在有些心烦意乱,不如先出去避一避,等一切想清楚了再回来,到那时就都明朗了。”
元念一脸无奈的道:“我连凤屐山都走不出,又能躲去哪里呢?”
百里奇做着思忖的样子道:“以你今日在仙界的声名,确实无处藏身,不如去人间吧,那里可是谁都认不出你。”
元念和紫瑶一齐道:“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