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带了几分气恼的推开门,刚要发作,却在瞥见高坐在上首的那人时吓住了。
“老……老爷!公子!”
元念捏着嗓子别别扭扭的出了声,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犹豫了一下,然后匆匆几步走到穆修远身后,他依稀记得侍女似乎都是这样守在边上随时听候主子吩咐的。
屋子的父子二人都盯着他看,穆继英粗粗打量一下,觉得毛手毛脚闯进来的是个娇俏又胆小的丫头,似乎有点眼熟,但又无意无细究,于是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打算继续和穆修远说些什么。
穆修远望着元念的神色却复杂得多,先是疑惑着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侍女,然后又奇怪于她为什么一进来就躲到自己身后,接着越看越觉得眼熟,眼熟到可以凭“她”想到另外的那个他。
到元念走到他身边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她”究竟是谁了,如此美貌、娇艳,又是个罗裙加身的扮相,走起路来还强压着小碎步,真有些滑稽!
穆修远忍下笑,虽然不知道元念为何闯进自己这里,但猜想应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躲过来的,所以就由着“她”留在身边。转而去和穆继英说话。
“听闻父亲近来为了朝中之事十分辛苦,望父亲保重身体!”
穆继英轻笑着大手一挥,道:“无妨!身为人臣,自当为皇上为朝廷尽力,累一些不算什么。”
穆继英说着话,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放到元念身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穆修远生怕自己的父亲看出什么端倪,就想尽法子把他的心思引到自己身上来,道:“父亲如今在朝中深受倚重,大哥又领了要职前往边关,修远却至今一无所长,实在有些惭愧!”
穆继英果然就顾不上那点不对劲了,劝着穆修远道:“你毕竟年纪小,尚是锻造学问见识的时候,不必过于心急,日后学成,自然有你的用武之地,到时候你和念儿,你们兄弟二人一起入仕为官,相互帮衬着,还怕不能一展抱负?”
说着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只是念儿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打算,据父亲看他是一心要逍遥快活呢。”
元念听后心道:既然义父完全懂我的心思,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呢。
但见到穆继英略显失望的神色,又有些愧疚,他心里清楚穆继英待他不薄,总是能把他和穆修远放到一块去考量,一视同仁的对待。
穆修远眼角偷瞄了眼元念,笑道:“儿子会再劝劝他的,不过父亲,人各有志,如果他果真无意于朝廷,我们也不该过分强求吧。”
穆继英当即有些怒意,道:“你怎么也跟着他犯糊涂,连夫子都说他是‘天降之才’,好男儿又有如此才能,怎能不为朝廷效力,岂不是荒废了。”
穆修远清晰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他知道自己无力劝服父亲,也不想为元念再添忧烦,就道:“之前父亲说大哥有书信回来,不知大哥在信中提到些什么?”
穆继英的脸上布上一层浓重的忧虑,道:“你大哥在信中说,边关近来常有敌军出没,还屡生事端,或许又要起战事了。”
他又沉沉的叹口气,道:“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举国风雨飘摇,谁又能独善其身呢。好男儿都该上阵杀敌,保一国上下安宁才对。”
这些话着实有些分量,落在元念心里激起一声响,仿佛他该沿着穆继英所指的路走下去,去为国尽忠,去为官为将,那样才不负此生。
但他又有些迷茫,就像原来在天宫时玉什婆婆、大长老、师父等时常告诫他将来要做好鹿王时一样。他只觉得那是他逃不掉的重担,但如果不是王族之后呢,他又从未想过自己该为鹿族做点什么,自己快活不就够了,为何要顾及那么多呢。
可是穆继英的话还有他在人间的所见所闻,让他在快活之外心里又添了些东西,是什么?眼下还说不清楚。
只听穆修远凄凄然道:“孩儿也想去战场为国效力,可是这身子骨太不争气了。”
穆继英道:“不是所有的功臣良将都要去战场厮杀,我儿只要胸怀鸿鹄之志,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似乎感到这些话太重了,不想让儿子太过忧虑,穆继英忽然笑道:“那些都是日后的事,眼下还是跟着夫子熟读诗书,为父可不要像余庆中那样因为自己儿子丢尽脸面。”
元念一听,立刻想到余立岑被自己父亲从天香阁揪走的狼狈样子,于是低下头,强忍着不笑。
穆修远不知事情的缘由,道:“父亲此话怎讲?”
穆继英的面上带出点讥讽,道:“今日为父同几个朝中同僚聚到一处喝茶,余立岑竟不识趣的凑了过来,快要散的时候,慌里慌张的进来个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立刻将他气得变了脸色,然后匆匆离席而去。后来听说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在青楼让人给打了,他是急着去救自己儿子呢,这事闹得当真没脸。”
他说这些时,穆修远身边的侍女明月过来了,本来是她在这个屋子里伺候着,后来茶水渐凉她又去煮了壶拿来。
进门就看到了元念立在穆修远身后,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不放,然后凑到穆修远跟前小声道:“公子,这茶……她……”
穆修远怕她说漏点什么,就摆手道:“你先出去吧。”
明月只好将茶壶交给元念,糊里糊涂的出去了。
穆修远听父亲说过那些道:“父亲放心,儿子绝不会乱来的。”
穆继英当即面色一沉,道:“量你们也没那个胆子,若你们两个敢去青楼那种地方厮混,为父打断你们的腿。”说着铁拳落到桌上,“啪”的一声。
此时的元念正把着壶为穆修远添茶,那声威吓令他心头一颤,他可是才去过青楼啊!一个不留神,茶水过满从杯中溢了出来,险些烫着穆修远。
“哎呦!嗬!”穆修远急忙躲开。
穆继英匆匆过来,“怎么这样不小心,做事毛手毛脚的。”
元念跪在地上,低着头,生怕穆继英识破自己。
穆修远道:“算了,父亲,他并没有伤到儿子,就不要计较了。”
“以后做事用心些,不然交由管家去处置。”穆继英这才作罢,又道:“天色不早了,为父要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穆修远把他父亲送出门外,然后关紧门折身大步走回来。
却见元念正泼妇耍赖一般的坐在地上,他憋屈了一晚上,临了还挨顿教训,是该发泄一下,把气捋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