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借着在人间学到的几分手段和聪明,既安抚了靖瑶,也没让罗子梅受多少委屈。
有时他独自待在屋里时,莫名觉得好笑,自己来到人间竟学会了左右逢源。
这人间,看似是清净安宁的人间。因为没有天宫的乌蒙煞气浸染,没有需要压制的邪术,就算没有仙法灵力傍身也无需担忧。
但人间却又不那么清净,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值得吵上半日还都不肯罢休。元念无意和任何人吵,只要穆夫人不太过分他都有办法应付。
实在应付不来时,他只好借力于穆继英和穆老夫人。总不至于让自己吃了大亏。
他那点察言观色和揣度人心的本事,到底还要归功于穆夫人,若非她的一再为难,元念恐怕还像当初那样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
既然有了这样本事,元念也不肯荒废了,在应对靖瑶和罗子梅这件事上,他就动了些心思,有的是从齐管家那学到的,有的他自己领会的。
元念多少知道些罗子梅对自己的心思,但他并不完全确定,更不想拿些绝情的话使她难过,虽然他现在与凡人无异,但他似乎也明白,终有一日他会重返天宫。
人一走,就什么念想都断了,比什么拒绝的话都直接。暂且费些心思周旋着,混一日算一日吧。
但是费那些心思,又让他觉得累。于是干脆,把她们二人分开,谁也见不着谁的面,自然就闹不住什么事。
近来,元念常带着靖瑶骑马出府,有时候还出城,一玩便是一整日,穆修远也常常跟去。
这天,他们三个本来约好去一个湖上泛舟饮酒取乐,刚要动身时,穆继英身边的一个侍从急匆匆赶来,道:“二位公子,老爷找公子回话。”
“义父可有说是为何事?”
那侍从也不甚清楚,一边抹去额上的汗一边道:“小的不知,今早好像来了客人,管家只吩咐小的叫公子过去一趟。”
元念和穆修远都猜想定是像往常一样,府里凡有客人,穆继英总会拉一个儿子作陪,好赚得几声夸赞。
这个沙场英雄一向好大喜功,别人赞赏那么几句,他面上谦虚着,心里却十分受用。
元念当然不想去过去守着规矩磨时辰,而且有正经由头:他要陪自己的妹妹。
穆修远只好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的马交给方玉。并要元念和靖瑶不要走太远,等应付过客人,他还想去和他们会合。
之后他们就各自行事,分开了。
元念带着靖瑶去了湖上,可不知是何缘故,船家却不见了,没什么在湖上游玩的依凭,元念当即没了兴致,靖瑶也神色懒懒的。
二人骑着马兜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回府。
这一回来可遇到件了不得的大事,元念刚到府门外,还没来得及下马,就见到方玉慌里慌张的从府里奔出来。
“方玉,急什么?要去何处?”
方玉不住的拍着自己两手,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家法,要打修远公子。”心急又无奈的样子。
“什么!”
“公子来不及细说了,我得去把夫人找回来。”方玉说完拔腿就要跑。
“回来!骑我的马去!”元念说着把缰绳递到方玉手里。
“哎,多谢公子!”方玉显然已经方寸大乱了。
元念见他如此慌乱,知道这次不同往日,穆继英恐要动真格的,于是大步跑进府里,直奔穆继英的书房而去。
离书房不远处,已经聚了些仆人,一个个面上都带着些害怕,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朝书房指指点点。
“老爷这次真给气得不轻哩!”
“可不是,看来公子要遭殃了。”
“偏巧夫人又不在府上,连个援手都没有!”
“公子这下惨了,那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唉,惨了!”
“要说公子去赌坊,打死我都不信!”
“我也不肯信,可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就不由得不信。”
元念疾步走来,凌烟从人堆里挤出来,元念并没有停下步子,一边走一边道:“凌烟,修远和老爷在里面?”
凌烟也有些慌,“在,在,家法也传进去有一会儿了,说是赌坊老板上门讨债,修远公子也认了,老爷一气之下传了家法。”
元念道:“这老板实在胆大包天,竟然敢上将军府讨债。”
凌烟道:“可不嘛!公子现在怎么办?方玉出去找夫人了。”
元念脚下步子慢了些,把眼前的事一考量,道:“夫人不在,就算快马加鞭赶回来也未必来得及,你去请老夫人过来,只有她能劝服义父。”
凌烟有些犹豫,道:“可是公子……老夫人那么大岁数了,近来又在闹病,我们当真要去惊动她老人家吗?老爷回头会怪罪的。”
书房就在眼前了,“啊……”里面传出穆修远的一声惨叫,还混合着哭声。
元念一惊,突然住了脚,催促凌烟道:“出了事我担着,你快去!”
凌烟待要拔腿跑开,又忽然收住脚,拉住元念道:“公子,老爷正在气头上,你先不要进去了,等老夫人过来。”
元念把凌烟一推,“不要管我,快去请老夫人!”
凌烟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叹着气跑开了。
靖瑶也拦着元念道:“你不要去,这老爷对亲儿子还能留几分情面,你这个义子他还不往死里打,我有办法,跟我来。”
他们凑到书房门外,通过门缝向里瞧着,穆修远被人按在一个长凳上,穆继英手握木板立在他身侧。
穆继英怒不可遏的道:“嗬!我穆继英的儿子,堂堂将军府的二公子,竟然跑去赌了,赌了还不敢认账,逃了,敢做不敢当,爹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说着就抡起板子打到穆修远身上。
穆修远像是已经有些撑不住,有些气弱的道:“父亲饶命,儿子知错了……”
“知错!当初柳夫子还为你们说话,怪我把你们管得紧,说宽松一下反而对你们好,亏我信了!可你们呢,去赌房、在城里四处胡闹,难道不是要气死为父吧!”
又是一板轮下去。
元念听不下去,欲冲进去,靖瑶拉住他,然后一笑,对着穆继英手里的板子施了法。
那板子看上去还是打在穆修远身上,可是穆继英却分明觉得自己挨了一下,“哎呦”着痛呼一声。
靖瑶自顾笑道:“这才叫自作自受!”
元念带怒的望着她道:“瑶儿,休要乱来,不可戏弄义父。”
两人一争执,不小心碰到书房的门,“吱”一声响,门开了。
穆继英板指元念,气笑道:“好!三公子还算有些胆量,还不快滚进来。”
元念心头一沉,跨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