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临不是圣人,怎么着也是会怕死的,做不到太过潇洒。
烟是稍微控制住了,可就是又开始借酒浇愁了。
某次他醉了,叶琛有次探过他的口风,大概是问他还要等姜烟等多久。
他既拉不下面子去找她,又要心不甘情不愿地等着,这样作贱自己到底给谁看?
他开头没说话,吹了整瓶酒,酒泡沫从嘴角渗出来,打湿了衬衫,格外狼狈,许久才缓缓开口:“年底,不回来老子就结婚了。”
近八年了,够久了,他将自己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他自个儿也是厌烦了。
那女人该得意了。
阮江临从前绝不是这般一个人,他一向是最有节度,如今这样,绝对是始料未及的。
别人年少轻狂,他倒好,如今这个年纪才来为爱疯魔。
也不怕真把他家那老两口给气死了,阮振华怕是真把他一身狼皮给生扒下来。
有人说,阮江临这人,就是给养得太有恃无恐了,如今这副鬼模样都是自己给自己作出来的。
*
姜烟在攻博的最后一年里,去了北极,定的题材是北极熊。
自然摄影师是一个危险的职业,有时候,他们需要融入自然,躲在暗处,观察着动物的一举一动。
这其间,可能面临着在沙漠里被渴死的境遇,也可能在热带雨林中被巨蟒一口吞下,更可能在山上,在草原上,和河川里,被狮子、老虎、猎豹、鳄鱼等发现,最后连尸体渣渣都不剩下。
而姜烟,做的就是这样一份职业。
穿越北极,原本就是在挑战人的极限,这些年来,有多少人在此丧生,其间不乏诸如姜烟一类的自然摄影师。
他们需要躲在暗处,观察它们的习性,生活环境,迁徙之类的一系列活动。
有时候一待就是半年之久。
只是北极那次,姜烟出事儿了。
与同伴失联两天,靠着身上那点仅剩的物资,差点就冻死在那片冰山之中。
极寒之地,若是真碰上了北极熊,她怕是早已经成为北极熊的肚中之物了。
冰面也随时会有裂开的危险,在那样的环境中,姜烟一度甚至是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仿佛就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着脚步。
不过后来算她运气大,被同伴找着了,捡回了一条命,留院观察了半个月。
差点一只手被冻死,面临着截肢的危险,事后她想起仍会后怕。
只是当时,在人极度眩晕昏迷之中,她居然会想起阮江临,那个薄情又魅惑的男人。
他们分开的第八年了,姜烟还是忘不掉。
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忘不掉也放不下的。
阮江临于姜烟而言,便是那样的一个人。
忘不掉,放不下,食之若瘾,甘之若饴。
分开的八年里,姜烟去过很多地方,其实他们彼此都不知道。
有一年,他们曾在法国的机场,擦肩而过。
姜烟曾独自一人去芬兰看过极光,那时她还记得,男人曾许诺会补偿一次极光,只是之后阮江临再没想起过。
算算日子,她该回去了。
阮江临,一向不是一个那么有耐性的人,再等下去,他便不会等了。
她二十九岁那年的秋,她拿下了博士学位,登上了直飞京都的飞机。
这一次回去,姜烟想,不问前路,只问归途。
她回京都的时候,是钱教授来接的她,与恩师分隔多年,这些年来全都是靠着视频电话维系感情,姜烟是很珍惜的。
钱教授算得上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导师,包括她申博时,都是多亏了钱教授的那一封跨越半个地球的推荐信。
自她回国后,知道姜烟要开工作室,钱教授便发动自己的各条人脉给她开路。
京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与精英,海龟遍地都是,可有含金量的海龟却不算多。
而姜烟,就是有含金量的海龟,她向银行申请了贷款,再上远洋的朋友一些资助,总算开了一家自己独立的工作室,主打保护野生动物摄影工作。
钱教授一开始给她介绍了不少人脉,都是她往届的学生或是这些年的好友,给了姜烟很大的帮助,算是给她的工作室稳住了。
没多久就展开了一个云南的野生保护摄影协会的工作,估计一去又是两个月。
在去之前,协会会长那夜花大价钱在wah包了个包间,姜烟也去了。
大家难免有些惊喜,毕竟姜烟什么性子,同事之间也算有所了解了,平时压根不怎么会参加这类聚会的。
有人调侃,“姜大美女难得赏脸。”
她笑笑,其实她总觉得,在这儿能碰见那人。
包间里头有些闷,她出了门,站在走廊上,往下一看,男女拥吻一片,欢声辣舞,纸醉金迷。
她从前一直不懂,阮江临为什么会喜欢沉迷于其中。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依旧不懂。
大概她真像别人说的,性子太冷,不食人间烟火。
吵吵了一些,她又往里走了些。
从包里拿出了包女士香烟,薄荷味的,也是前几年学会的,有些上瘾了,不容易戒,她难得有个上瘾的东西,也没打算戒。
总能在夜半时分,为她缓解些压力。
她一双纤纤细手,格外白皙,女士香烟比较细长,在她手里摆弄着的时候像个物件儿。
她没注意,走廊那侧有个男人注意她许久了。
她点火的样子也熟练,从前的稚嫩褪去,如今的清冷倒是养了几分诱惑出来。
火“啪”的一声在她指尖点烟香烟,星火点点,她微微抬手放进唇边。
上了瘾儿的人,不吸入肺里,是过不了那股子劲儿的。
不过她抽烟的动作优雅,有些轻佻,一双手格外细嫩好看。
站在那侧的男人在笑,分开八年了,她竟然连这个东西也都会了。
他轻佻一声,姜烟注意到了,扭头过去看。
视线在那一瞬间就交汇在了一起,像是已断电的火花重新燃起,如雷石相撞。
男人勾着唇,朝她一步步走来,她靠着墙,没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