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蒋顺熙的到来,鲁月婷眼里心里全是欢喜,全然不加掩饰。
蒋顺熙陡然升起的醋意也渐渐平复下去,看向齐南山的眼神也不那么锐利了。
他本以为大赛来临,鲁月婷不是在研究菜谱就是在尝试菜式,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休闲自在。鲁月婷似乎不论身处什么样的处境,在什么地方,都能让自己过得风生水起,让他时常觉得,自己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的。
她纵然那样潇洒,面对他的时候,话语清冷疏离得与徐玮老管家嫣儿无异,也会调侃逗乐却随心所欲,但是原来,她也会像他一样,念着他,想着他,记着他。只是他们平日里太亲近了,分离的时候又甚少,他以为自己在唱独角戏,却猛然发现她制造的巨大惊喜。
他心底涌起一丝庆幸。
他没有做声,无声无息地上前坐了下来,多年来的习惯养成了他喜怒不形于色,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更是说不出口。
“王叔。”齐南山喊了一声。
三人看到蒋顺熙的冷漠都有些为鲁月婷抱不平,曹师傅年纪长,对待身份尊卑这些早已不是年少时那样战战兢兢的,见状还对蒋顺熙冷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但蒋顺熙哪是在意他人看法的个性,神色如常地夹了一块五花肉放进锅里。
鲁月婷就更不在意了,坐下来后就开始为蒋顺熙烫菜,殷勤地给他夹进碗里。看着他吃完,脸上就不自觉地微笑。
曹师傅和嫣儿见了,顿时浮现出自家老板倒贴冷面王爷不成的画面,只觉得蒋顺熙实在可恨。
齐南山看他们很是熟稔的样子,两个下人也是毫不意外,有些好奇:“王叔和木老板认识吗?”他认为根本不像是大皇兄说的那样,王叔肯定是认识鲁月婷的。
鲁月婷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涮好了一块肥牛后夹进蒋顺熙碗里,答道:“春风得意楼就是我和蒋顺熙……你王叔一起开的,宫外我们就认识了。”
齐南山没多想,回了声哦就继续吃菜了,美食对他的诱惑力比知道王叔和鲁月婷的真正关系大多了。
吃完了火锅,齐南山先行告辞了,留下曹师傅和嫣儿整理厨房,蒋顺熙就带着鲁月婷去逛逛。
“决赛准备好了吗?”蒋顺熙缓了步子,确保鲁月婷能轻易地跟上他。
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一下子就把鲁月婷甩在身后,他像是突然觉察到了,顿了几步等她跟上来,就配合着她的速度走了。鲁月婷微微笑了,把自己关于决赛的计划和难题都讲给他听:“糕点我准备做桂花团,这个比较简单。菜挺难决定的,我选了很久,为了加入桂花香,我们最后决定做蒸酿豆腐,豆腐的清香才不会盖住桂花香。”
其实鲁月婷很犹豫的,因为蒸酿豆腐只是一道家常菜,而朝廷即将举办的是招待使臣的大宴席,她担心上不了台面,可是这是能突显出桂花香的最好做法了。
蒋顺熙不是很懂这些,他唯一的技能就是能一眼看出鲁月婷心情的变化,菜品都已经决定了,她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有什么不对的?”
鲁月婷倒是诧异他能看出来,坦言道:“我觉得豆腐太家常了。”
哦……作为评委之一的蒋顺熙立即发话:“没关系,这次评比不看这个,好吃就行。”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内幕吗?”鲁月婷立即捕捉了些意思,她怎么就忘了这次宴会举办背后的大佬是西京王朝的皇帝,而蒋顺熙可是皇帝的亲兄弟啊。
蒋顺熙被这么一追问,面色略显尴尬,他维持了十几年的公正严明刚直不阿的形象,好像就在刚才轰然崩塌了。
好在鲁月婷并没有深想,他还能挽救……蒋顺熙微微摩挲了大拇指上的翠玉指环,缓了缓神色,认真道:“使臣来访,山珍海味是很重要,皇兄也会适当展示我朝的风土人情,特色小吃,所以比赛并不会有偏颇。”
鲁月婷想了想也觉得很对,一国使臣什么没见过,要弘扬我泱泱大国气势的莫不是从小方面着手,见微知着,饮食文化渗透才能令人折服。
她安下心来随着蒋顺熙散步,蒋顺熙自小生长于皇宫中,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一砖一瓦也许都残留着他当时戏耍的痕迹。他一板一眼地介绍着各处景色,毫无趣味可言,鲁月婷倒也认真地听着。
呃……怪她自己刚才缠着蒋顺熙,硬要他当个合格的导演,她哪里知道,她想听的是游记,蒋顺熙能把它讲成说明文啊。
赵芹敏大老远就见到那一袭白衣纷飞,在这皇宫中只有那一个人会年复一年的身着白衣,她瞥见衣袂一角,欣喜若狂,急忙跟了上去。
她看见蒋顺熙微微低头,浅浅笑意,连眼底都荡漾着愉悦,他对她疾言厉色过,视若不见过,却不知道他也能对着一个人,笑成那样浑身都仿佛发着光。
“策哥哥。”她奔跑着上前,小声喘着气,扬起笑脸,假装没看到一旁的鲁月婷,假装没见到蒋顺熙突然僵住了脸,“逛园子怎么不找我一起啊?”
美好的气氛瞬时被忽然出现的赵芹敏破坏,蒋顺熙射向她的视线冰冷如寒针,只定了一晌就要离开。
从那次酒楼一别后蒋顺熙就有意无意地避开赵芹敏,这次好不容易见面,赵芹敏望见他们亲密的牵着手,只觉得刺眼极了,但她还是忍住愤恨强扯出笑意:“木老板是进了决赛吗?”
鲁月婷的脚步不停。
赵芹敏见状恨恨地跺了跺脚,大声道:“我是决赛的评委,鲁月婷,有我在,你休想得第一。”
她的脚步停下了。
赵芹敏得意洋洋,她就知道鲁月婷最在乎这个:“鲁月婷,你求我啊,我知道你很想要这个机会。”
蒋顺熙闻言抓住了鲁月婷的胳膊:“无关的人别管。”
他音调轻轻,在这寂静的走廊中间,还是传入了赵芹敏的耳朵。她的笑意立时僵在嘴角,脸庞也渐渐变得苍白。
鲁月婷知道蒋顺熙这一句话对赵芹敏杀伤力有多大,看着刁蛮的她瞬间沉寂下来,有些不忍心。
她自己本不想与赵芹敏计较,在宫里鲁月婷是一介平民,赵芹敏却是当朝郡主,她再是无所畏惧,不怕权贵,也不会在皇宫中任意放肆,所以她赵芹敏说什么,她忍就是了。但是原则问题不能退让。
“郡主,首先恭喜你成为比赛的评委,评委是厨王争霸赛的最终决策者,皇上选你,一定有所期望。如果春风得意楼哪里做的不好,那么我认输。”鲁月婷的眼神认真且坚定,“如果郡主要徇私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蒋顺熙淡淡的补充,语气里夹了一丝危险:“本王会亲自去南阳侯府拜访。”
手绢如蒲公英般飘摇着落下,鲁月婷还看见那上面隐隐绣了一个“策”字。
决赛之日在千般万般期待中终于慢慢到来。
醉仙楼和御膳房双方先是再检查了一遍食材准备,理清后迎风站定,面上都有势在必得的决心,只春风得意楼这边却很是慌乱,今晨还清点过的食材此时却不翼而飞。
锣鼓声响起,醉仙楼、御膳房都已经井然有序地开始了,春风得意楼这边却毫无动静。
“东家,怎么办?”曹师傅着急道,现在的情况傻子都能猜到了,就是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哪一个。
嫣儿望了望对面的醉仙楼和御膳房,觉得哪一位都有可能,这可是最后关头,解决掉一位有力竞争对手,赢的几率会提高不少。
鲁月婷理了理桌案上剩余的食材,镇定道:“曹师傅,先把桂花团做出来。”
“那蒸酿豆腐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鲁月婷再高超的厨艺也派不上用场了。
“换。”鲁月婷一声令下,就将自己临时换的菜谱说给曹师傅和嫣儿听。说完后,曹师傅就立即捏起面剂,嫣儿马上准备基本的调料、摆盘用的装饰品来。
时间已经来不及,嫣儿帮着曹师傅做好桂花团,其余的都需要鲁月婷自己来完成了。
鲁月婷拿出昨晚剩下的白米饭,铺平放在案板上,加入桂花、葱、姜、蒜,去了蛋黄剩下蛋清撒在米饭上,然后把锅烧热,熄火,将案板上的米饭合着辅料放下去搅拌均匀,用锅里的余热帮助米饭成实在的颗粒。然后将米饭舀起置于案板上用擀面杖碾平,锅里烧大量热油,炸至金黄色捞起。最后用自制的调味料盛了一个小碟子作蘸酱。
饶是这道小吃她闲暇也做过多次十分熟练,可是因为临时更换菜谱,她烹饪完成的时候终止的钟声也敲响了。
鲁月婷踩着最后的时间完成了这道黄金锅盔,将它呈在了评委面前的桌子上。对比着旁边醉仙楼的油跳虾和御膳房的佛跳墙,春风得意楼的黄金锅巴着实显得有点儿寒酸。
赵芹敏似是早有预料,作势翻了一下比赛前上交的菜单,冷漠地说道:“春风得意楼淘汰。”
“为什么?”鲁月婷还没开口,曹师傅就忍不住问道。他们的食材不翼而飞,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勉强完成一道菜,虽然卖相比不上其他两家的,但是何至于连参选资格都没有?
鲁月婷也愣神地望着赵芹敏,只觉得她面前立着的那个宣示是评委赵芹敏的牌子讽刺意味十足。
她眼底得逞的笑意没有逃过鲁月婷的眼睛。鲁月婷突然想起事前她上交的那一纸菜谱,明明只需要交菜名就可以了,她当时没有防备,竟然没想到这层……所以,是赵芹敏把她的食材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