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赵芹敏全没将那天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也对,她从小娇生惯养,又能仗着郡主的身份为所欲为,怎么会把自己一个小小酒楼老板的话放在心上。
“你已经超时了。”赵芹敏说道,又指了指鲁月婷交上的菜单,“你要做的是蒸酿豆腐,这是什么?”
“黄金锅盔。”鲁月婷双手环抱,面上一片平静,慢悠悠的回答道。
“所以,取消你的参赛资格。”赵芹敏用眼神扫了一圈其他评委,看见其他人无异议,满意地颔首,还志得意满地解释了淘汰的具体原因:“你制作的菜品与上交的菜单不同,也超过了制作时间,已经自动淘汰了。”
鲁月婷虽然知道赵芹敏一定会阻扰自己,但还是禁不住辩解道:“我并没有超时,而且菜式不同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规矩就是规矩,不然当初让你们交菜单是为了什么。”赵芹敏义正言辞道。若不是知晓她真正的心思和暗地里做过的事,谁看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位认真负责公平公正的好评委。
决赛评委由三位厨艺大家和三位皇室成员组成,厨艺大家由民间投票而成,皇室成员则由蒋顺熙、齐南山和赵芹敏组成。
皇室成员成为厨王争霸赛的评委,确实有点儿匪夷所思,不过这三位都是另有目的,那也就不奇怪了。
比如蒋顺熙的评委之位自然是自己主动要求来的,齐南山不用说了,能名正言顺地尝遍天下美食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而赵芹敏与蒋顺熙一样都是为了鲁月婷来的,只是目的不同罢了。
赵芹敏是南阳侯之女,南阳侯在朝中地位甚高,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她又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身份自是水涨船高,就连皇帝对她也有几分宠爱,其余的评委自是不敢得罪她,几乎所有的发言权都在她一人手上。
蒋顺熙看到赵芹敏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指尖轻点桌面,发出登登登地响声。
齐南山看局势一边倒,有些为鲁月婷打抱不平,插话道:“不过就是与菜单不一样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三位厨艺大家闻言也纷纷点头,菜单改变没什么关系的,他们只要品尝其中味道就可以分出高低了。当初要各家菜单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最终决出比赛的胜负是看他们的舌头品尝的味道,不过现在,他们好像确实是没有什么发言权。
他们也十分憋屈得很,只觉得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小丫头上了。可是权势赫人,他们也不得不屈从。
“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什么是大事。”其他三人不敢发表意见,空气突然安静得只听得赵芹敏掷地有声的大喝,“本郡主说是大事就是大事。”那神情,那口气颇有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气势。
“那你怎么不问问其他人,评委这么多,是你一个人做主的吗?”齐南山实在是看不惯她那模样。
赵芹敏笑了,双手覆在身后,胸有成竹地问道:“那三位大师有什么意见吗?”哪里是一个疑问句,分明就是陈述句。
其余三人哪里有什么意见,就算有意见在赵芹敏的眼神注视下也没意见了,都一致地摇了摇头。
鲁月婷哑然失笑,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权势都是一个好东西,在这上面她甘拜下风。她像是哄小孩儿般地说笑:“好好好,郡主,正如你所说,我没资格就没资格吧。”
她若无其事地认输,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倒让赵芹敏一口浊气泄不出去,更添郁闷,见鲁月婷似是准备离开,她开口说话,嘲讽的意味很是浓厚:“春风得意楼也不过如此嘛,还是郢都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竟然连基本的比赛规则都不能遵守,早早地就回去赶紧关了吧。”
鲁月婷再转身回来的时候脸上已失了平静,什么比赛规则遵没遵守,你赵芹敏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她忍得已经够久,她正准备本性暴露,就忽然间见一面高大挺拔的城墙立在自己面前。
那脊背宽厚温暖,散发着温和的柔意,拂到鲁月婷脸上,烧得殷红,她听得胸腔里传过来的蒋顺熙低沉的声音:“本王看过更漏,木老板并没有超过时间,郡主说的这一点并不作数。如果不信的话,请计时的人来证明。其二,此次宴会是为国宴,所以比赛评判是以色香味为先,皇兄是想找一位能做出最好吃的菜的厨师,而不是一位能制作出最好看菜单的厨师。郡主这样只因为菜单不同而取消参赛资格,是不是太过草率?”
有理有据,让人不能拒绝。
蒋顺熙向来是寡言少语,鲁月婷第一次见他说出这么话来,还是为了她。
赵芹敏静静地听完蒋顺熙的整段话,她几乎早已习惯蒋顺熙为鲁月婷说话,早已习惯他为了鲁月婷训斥自己。
“如果菜单就不能完成,怎么会做出好吃的菜来?”赵芹敏仍旧挣扎道,她就是不想让鲁月婷好过,她也完全忘记了那无端消失的食材是出自谁之手。
“好吃与否现在还不敢肯定,但是一个参加评比的资格还是应该有的。”蒋顺熙薄唇轻启,算是做了一个退步。
他话尾轻扬,里面含着的警告赵芹敏听得出来,她脑子气得发昏,却不得不顺着蒋顺熙给的这个台阶下,咬着后槽牙说道:“那好吧,我就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众评委开始试吃了,有宫女上来往评委碟子里各夹了一小块虾肉,接下来是御膳房的佛跳墙,春风得意楼的黄金锅盔,分别试吃后投票表决。
醉仙楼的油跳虾,喷香有余,也太过油腻,一票也没有得到,结果最终显示是御膳房和春风得意楼平票。
这是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鲁月婷也很意外,御膳房那道佛跳墙是大菜,她以为自己没有丝毫优势。她刚才不过是看不过赵芹敏仗势欺人罢了,厨艺之道哪是能随随便便被人评价的,更何况是赵芹敏那种人,分明就是泄私愤。
因为是平票,主裁判决意在去除醉仙楼后再进行一次投票。他话音刚落,就见赵芹敏笑开了。
鲁月婷没什么意见。
佛跳墙能得到三票也算是实至名归,鲁月婷抬眼望去,好的厨师单凭食材烹煮的颜色就能预料出好坏,高汤也煮得稠稠的,各色海鲜搭配也很好看……她瞥了一眼心下已经有了分别,已经打算认输,又突然侧头,凝神一看……
这边却已胜负已分,投票已经有了区别,除了蒋顺熙和齐南山投票给黄金锅盔外,其余四人均投给了御膳房的佛跳墙。
赵芹敏脸上笑得得意,终究还是她技高一筹,她父亲是朝中一品官员,孰重孰轻那些大师自然分得清楚。鲁月婷能获得参赛资格又怎样,没得到厨王称号还是是个失败者。
蒋顺熙和齐南山倒是这个投票结果看得清楚,不过也是无力回天罢了。
其实蒋顺熙还隐隐约约的高兴,他本就不想让鲁月婷抛头露面,先前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不公平的对待,现在这结果也正好。
主裁判宣布:“御膳房胜!我宣布获得厨王称呼的是……”
“且慢!”鲁月婷扬声大吼。
“鲁月婷你还想做什么,连认输的勇气都没有吗?”赵芹敏嗤道,以为鲁月婷承受不起失败,很是不齿。
鲁月婷没理她,只是对裁判和其余三位大师说道:“我要求检查御膳房佛跳墙的食材。”
御膳房一行人很是疑惑,面带不解。
鲁月婷走到檀木桌面前,上面端放着获胜者的菜品佛跳墙,她掀开盖子,求证似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下心中更加笃定了,她抬起头望向裁判,目光灼灼:“御膳房的这道佛跳墙,里面加了甲鱼和苋菜,这本来是两种最为普通的食材,但是放在一起,就变成了毒药。”
她盯着御膳房的师傅们,看见他们个个震惊不已的神情,又有些不忿和恼怒,还是镇定地说完:“食用一点没关系,但是吃多了就会腹痛,疼痛难忍,甚至气绝身亡。”
众人顿时吃惊得张大了嘴。
“你说什么,你有证据吗?”御膳房的师傅见众人都议论纷纷,一时恼怒,指着鲁月婷的鼻子大骂道,“输了就是输了,竟然还污蔑别人,无耻小人行径!你枉胆大厨之名!”
鲁月婷想他们大概是不知道这两种相撞产生的化学效应,听到他的责骂声也没多生气,神色淡淡,就事论事道:“这种话我怎么敢轻易说出来,不信可以请一位太医来看看便知。”
食材相撞引起中毒是大事,裁判立时便让小太监去太医院请了院正秦太医来。秦太医先是用银针试了试,有淡淡的黑色,众人大惊,他又仔细的翻查了一遍佛跳墙的食材,然后回禀道:“确实是甲鱼和苋菜引起的。”
御膳房无话可说,赵芹敏也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怔愣在原地。
“春风得意楼获胜!鲁月婷,当之无愧的厨王!”
鲁月婷聆听着每一个字,开心得简直要飞起来。
结局已定,三位大师也不再看赵芹敏脸色,纷纷前来祝贺:“恭喜恭喜,黄金锅盔真的很好吃,外表香脆,内里绵软,尤其是蘸酱,神来之笔啊。后起之秀。将来就靠你了。”
鲁月婷知道他们的苦衷,也没计较,他们是厨艺界真正的大师,她依然尊敬他们。听到他们的连声称赞,她越发笑意盎然。
等众人接连道喜离开后,鲁月婷清静下来往周围望了望,见蒋顺熙仍然在远处等着她,她笑得更加放肆,酒窝深深,像桃花一样娇艳,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奔跑,离他两步远时就飞扑进他怀里,大叫道:“我是厨王,是厨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