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听出了其间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轻咳了一声,挥挥袖掩去嘴角的笑意,沉声道:“那你就说说吧。”
“这道黄金锅盔实际上是由御膳房负责的,春风得意楼已经将这道菜的配方分享出来了。以臣弟勤俭,木老板自受命以来,莫不是亲力亲为,认真负责,虽然宴席是合作方能大成,但是她断没有替别人背黑锅的道理。”蒋顺熙说得有理有据的,知情的人除了刘师傅一伙人也纷纷点头。
黄金锅盔是决赛得奖的菜品,众人意见一致都认为可以添进宴会的菜单里,都没想到鲁月婷很爽快的答应了,竟然还主动提出将配方分享出来。众人虽然惊讶,但同时也被更大的喜悦盖过,所以最后呈上这道菜的任务就被御膳房揽去了。
皇帝饶有兴致的欣赏蒋顺熙为鲁月婷脱罪时脸上严肃认真的神情,也敛了神色装作认真的听着,又以眼神在蒋顺熙和鲁月婷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蒋顺熙说完了话在等待着皇兄的指示,他却始终不作回复,被总管太监提醒了才回过神来。
“王爷说得可有假?”皇帝正经道。
又有厨房里的小帮厨说话:“回禀皇上,木老板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近过这道菜,奴婢可以作证。”
那么事情真相就非常明了了。
“御膳房谁主事!”皇帝大怒,国宴之期越来越近,他们竟然私下还在互相勾心斗角,拿这么重要的宴会当做他们的筹码,谁给他们的胆子!
刘师傅见事情拆穿,额头一大滴冷汗就落下来,颤颤巍巍地上前,声调中国都带着颤音:“回皇上,是臣……”
皇帝虽然也算是看了一场好戏,但是原则问题是决计不会饶过的,他偏头吩咐随侍的太监总管李一德:“撤了他的御膳房总管之职,一干人等,各赏二十大板。”御膳房里理事的多是老人了,这二十大板下去也值当在床上躺好几天了。
鲁月婷冷眼旁观着,并不出言帮忙,她只是一介布衣,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能给皇帝劝话,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那个胆子,她非常惜命的好吗?
西京那么大,她只在郢都城里看过,江湖那么大,美男没准儿有很多呢,她要留着小命儿去见识见识啊。。
把捣乱的人斥责了之后,鲁月婷以为皇帝会就此回宫,没想到他竟还有兴致品味后面的菜式。
鲁月婷突然觉得这位皇帝应该是赏罚分明的主子,私下里脾气还不错吧,她悄悄和蒋顺熙讨论着,感叹道:“你们国家的皇帝看着很是和蔼可亲啊。”
蒋顺熙嘴角一抽,不忍戳穿前面那人的真面目,却又说不出假话,就低声地敷衍着:“可能是吧。”
鲁月婷横了他一眼,可能是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毛病你不清楚啊,你这个亲弟弟是怎么当的?但是此时也不是可以分辨的场合,她只是想知道自己想法可不可以说出来,她迟疑着问道:“那我将我的新菜品呈给皇上看,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鲁月婷眨巴着眼睛,闪着光,眼眸里全是希冀。
可能找不到比厨房更吸引鲁月婷目光的事情了,就知道突如其来的问话与这个多多少少会沾点儿关系,真是拓展业务都拓展到皇帝面前来了,禁不住鲁月婷热切的眼神,蒋顺熙只得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鲁月婷像是得到认可一般,欢喜得忘形重拍了一下蒋顺熙的肩膀,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集聚到他俩身上,皇帝也背过身转了过来。
鲁月婷很是尴尬,一只手不上不下,蒋顺熙倒是面不改色,她也只得假装淡定的将手放下来放至裙裾边,牵动嘴角干笑了几声。
“木老板似乎与策儿认识?”皇帝装作随意发问。
“只是职务上的往来罢了。”鲁月婷连忙推辞,又问道,“皇上,民女还额外准备几样菜式,不知道皇上可否鉴赏一番?”
皇帝自是满口答应。鲁月婷立即叫了嫣儿将春雨阁小厨房的菜品端过啦,她摩拳擦掌热血沸腾,当当当,她要展示她的才华了。
新奇的菜式摆了一个长条,一道一道的犹如谜底揭开,皇帝的笑容真切起来,越来越大,笑声也响亮起来。
鲁月婷适时问道:“依皇上看,这些可以端上宴席吗?”眼里全是掩藏不住的期待和喜悦。
“自然可以,有心了。”皇帝也是赞不绝口,随即又说出了一溜串儿的赏赐,“赏锦缎千匹,黄金白两……”
说到最后,又想起一茬儿来,“朕亲自给你的酒楼题字怎么样?”
怎么样?那必须是好啊!鲁月婷一等到皇帝话音刚落,就立马答话,像是生怕皇帝反悔似的:“谢皇上,皇上亲笔题字,民女简直受宠若惊啊。”
这样有了皇帝题字的加持,春风得意楼就会更上一个台阶了,鲁月婷脑里都开始想象着开个连锁店了。
鲁月婷毫不犹豫的欢天喜地的就应了,蒋顺熙看的膈应得很,她是忘了当初是怎么求着自己给春风得意楼题字的吗?
气氛正好,鲁月婷乘势说出:“皇上,近来进贡的食材不太新鲜,民女恳请换一个货源,不新鲜的食材会影响菜品的味道,也会降低我们宴席的质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又发了话问御膳房的人。
御膳房总管,哦不,刘师傅还跪在下首忏悔,突然又被皇帝点名,小心翼翼地回答,害怕又担下一项罪名:“回禀皇上,食材供给由配送房一手抄办的,与御膳房无关啊。”看着都快要老泪纵横了,让人实在不忍心。
花白头发都一大把年纪了,鲁月婷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可是她对待厨艺是不同于一般事情的认真,如果从她手中做出来的没达到自己的要求,她会更后悔的。
配送费的丁文全听御膳房把责任全部推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愤懑不已,也完全忘了当初的约定,反过来把账算到他们身上:“皇上明察,配送房一直按照各房各司的指示办事,食材也全是按照御膳房刘总管的要求来办的。”
两人一时争执不休,皇帝大怒,将配送房的职务也一应撤了,并且也去了御膳房几个副总管的职位,将宴席的事情这次真正全权交给鲁月婷来督办,御膳房一应人等也全由她安排。
鲁月婷开心地连嘴都闭不上了,这次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大展身手了。
今日为西域使臣设宴,皇帝特辟了畅音阁,请了西京王朝音乐造诣最高的西风凉奏曲。
宴会上丝竹笙箫悦耳动听,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安图雅坐在使者团席中,与同往的大臣们齐齐向皇帝敬了一杯酒之后,就开始用膳了。
皇帝下首席位一直空着,安图雅心下好奇也没言语,但眼神止不住的向那边望过去,想着这是那位大臣这么得天朝皇帝宠信,迟到了皇帝竟丝毫不说一句。
等到那一袭白衣徐徐坐下,安图雅凝神看去才知道是那日在春风得意楼看见的那个男子,喜出望外得很。安图雅是跟着使于将一起出使,落座在下方,与蒋顺熙中间隔了一人,她看见蒋顺熙欣喜得很,偷偷和使于将商量换了座位,就向他打招呼。
“这是策王爷的位子,你是不是坐错了?”安图雅一坐下就开始向蒋顺熙问话,她好奇得心痒痒,这个人不是酒楼当家的吗?
蒋顺熙听到问话,只拉开距离彬彬有礼的回了两个字:“公主。”
“春风得意楼是你开的?”安图雅也不气馁,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这一项是他们关外女子的风格,所以主动凑上前去,想告诉蒋顺熙她曾在酒楼见过他。
“不是。”蒋顺熙冷冷的回答,并不多说一句话。
“那你怎么在那里?”安图雅穷追不舍。
空气中已经开始结冰了,蒋顺熙极是不耐烦与安图雅的一问一答,更是后退了几分:“公主风尘仆仆,想是已经很是疲累了,不如先用膳吧。”
“我都吃过了……”
“图雅公主。”只听位于上首的皇帝巡话,言笑晏晏,“不知我们西京的吃食可合胃口?”
安图雅的话说不下去了,收到边上使于将的视线立即坐直了身子,换上端庄大气的笑容,举起酒樽敬道:“甚合心意,多谢天朝皇帝款待,这边就先干为敬了。”说着一仰而尽。
安图雅一身暗红色骑装,显得英姿飒爽又干练十足,她不似西京女子的婉约秀气,有着草原儿女的大气胸怀,自有一种气势。她眉眼中带着英气,与皇帝交谈也不见怯懦,众大臣皆看在眼里,也都是交口称赞。
众人议论的话传入耳中,安图雅笑得越是灿烂,神色飞扬,极是骄傲。
皇帝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也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赞道:“不愧是可汗的女儿,颇有些你父亲的风采。”
宴会进展得十分顺利,可谓是宾主尽欢,唯一不让安图雅满意地大概就是旁边的这位蒋顺熙王爷了。
他既是不承认是春风得意楼的当家,可是这宴会上的菜式与酒楼中又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安图雅浅浅一笑,问道:“敢问皇上,这菜式别样精致,想必是出自大家之手,到底是哪位大厨有这番手艺啊?实不相瞒,我从未品尝过更是没有见过这样精妙奇致的菜肴。”
“哦,对了,我在你们郢都城里倒是见识过一次。不过这次宴会上所呈上的比之当日只会是有过之无不及。”安图雅顿了顿又补充道,心里琢磨着蒋顺熙必定与春风得意楼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