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火锅店之后,鱼粉正好可以作为其中的一道小吃加进菜单里面。打定主意,鲁月婷朝曹七公走了过去,叫他,“七公,你现在忙吗?”
他低着头不答话,鲁月婷又叫了一声,他才抬起眼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七公一向都是乐呵乐呵的,是最喜欢笑的老顽童,这样的表情在他身上还是头一次见到。鲁月婷刚要出口的话顿时收了回去,转而问道,“七公,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没有……没有……”曹七公踟躇着,喏喏地别过了脸。
鲁月婷连番追问,曹七公也是一点儿都没透露,可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曹七公一辈子兢兢业业做鱼粉,没权没势,却自有一身傲骨,逼问或者会让他觉得难堪,鲁月婷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是他的神情显然,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坐视不理。
“七公,虽然请你到酒楼来帮忙,每天你做的都是一些打杂的工作……”曹七公听到这话立马抬头看着鲁月婷,狠狠地摇头表示不同意,鲁月婷仍然继续说道,“我希望七公你知道我们是敬重你的。”
可能是多日来的绝望使曹七公的心情一直重重地沉在谷底,他此时听到这些话,也只是勉强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未及片刻,便又垮了下去。
鲁月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知道以曹七公的性格,是不可能主动说出什么来的,“你还记得那次张师傅多加了一勺盐,但是客人又要得急,是您加了木麻调味以中和;还有那次小二哥手脱臼了,也是您帮他接好,我们都很惊讶你竟然能接骨,事后你还让他休息主动替了他的位置……”
曹七公微笑地低头叹气,摆了摆手,“这些事还提来干什么?我一把年纪了,还怕拖你们后腿呢。”
七公似乎从没把自己的奉献记在心里,还担心自己老了会拖累他们,鲁月婷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她告诉七公,“您一点儿都不老,我们很感激您,也缺不了您。就像你时时刻刻都在帮助我们一样,七公,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说。”
她看着七公始终皱着眉头,笑道,“七公,你可是最可爱的老头子,这么皱眉头一点儿都不像你。”
闻言,曹七公终于笑了出来,抬眸看鲁月婷一眼,斥她,“没大没小,谁是老头子呢?”
鲁月婷跟着附和,“是,是,您一点儿都不老。”然后敛起了笑,面色严肃。
七公将切好的葱姜蒜末分类放进各自的青瓷碗里,伸手在围裙边上擦了擦,直视着对面鲁月婷认真的眉眼,轻轻地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说道,“你个丫头,是个人精,眼睛怎么这么贼呢?”然后收回手郑重地继续说,“我家老婆子最近身体不怎么好,丫头你方便的话,借点儿钱给我吧。”
“七婆生病了?”鲁月婷焦急之色立显,说完还略带谴责地看他,“七公,这个你应该早点儿说啊!”
“老头子老了,爱面子了!”曹七公自嘲地笑笑。
鲁月婷听后不说话,明白对于曹七公来说求人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一件事,她出了厨房就去柜台那里找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七公愣愣站在原地,将钱袋子递给他,宽慰道,“七公,这几天你就不用来酒楼了,七婆身体好了再来。”
曹七公眼角微湿,默默地点点头。
鲁月婷不知道七婆的情况怎么样,也知道再多的安慰只是苍白的文字,她嘴角飞扬起笑容,说道,“七公快回去吧,带七婆去看郎中,改天我去家里拜访。我还等着你回来在大侠火锅做鱼粉呢!”
这个想法鲁月婷早就和徐玮、嫣儿讨论过,曹七公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鲁月婷亲口说出来他也没有特别惊讶,握着钱袋子的手只觉重逾千金,可进入耳朵的语言却如春风拂过,温暖人心。
新店开张,鲁月婷忙得脚不沾地,齐南山也赶来帮忙。
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地响,春风得意楼木老板的新店开业了,前来捧场的人很多,一圈又一圈围了好几层,就在这样一片热闹中,鲁月婷剪下了红绸缎子,寓意正式营业了。
大侠火锅店的门就在鲁月婷一剪子落下之时骤然打开,里面红红火火全是入目的鲜艳,宾客们如鱼龙而进,齐南山帮了鲁月婷一直守在门外迎请客人。到最后一位客人抬步进去的时候,鲁月婷和齐南山才随之进门。
齐南宇等人群散尽,看清楚齐南山旁边的那名女子,很是莫名,他吩咐道,“无查查这个女人是谁。”
身侧的人应了一声,就退开两步离开了。
齐南山抬头望了一眼门上的牌匾,大侠火锅四个人呈现在眼前,他起了兴趣,提步也走了进去。
大堂里宾客如云,各桌已经提前上好了火锅的锅底,随附一份菜单选择。四四方方的桌子,很快就坐满了人,头一天开业,鲁月婷每张桌子都配了一个服务员,待人到齐,就点了火炉子开始燃了。
慢慢地,锅里咕噜咕噜作响,就可以煮菜了。每桌的服务员都是鲁月婷专门训练教授过的,这时候的人们还没有吃过火锅,不懂应该如何吃火锅,如此就由专门人员手把手教导。
一切都渐入正轨,大家都吃上了第一口菜,红锅爽辣翻天,清汤锅鲜香味美,你总能找到自己能接受的口味,自己最喜欢的菜品,大堂内热热闹闹的,欢笑声经久不绝。
鲁月婷见此,也很是开心。
“这就是火锅?”齐南宇冷不丁地开腔。他一眼望去烟雾缭绕,众人大口吃菜好不欢喜,呼哧哈哧地又停不下嘴,有些意外,也很奇怪。火锅是什么东西,大江南北,他从来没听说过。
鲁月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是一位华服公子,看出他眼中的探究,解释道,“公子如果想尝尝,可以入席一坐。”
齐南宇只是好奇,可不是为吃火锅而来的,他轻笑道,“改日吧。”又移过视线看齐南山,“二弟。”
二弟?难道这位是大皇子?
那日在御花园里她谨记宫中生存法则,一直低了头不敢瞧人,后来又被许老板打岔也没十分看得清楚,她细细回忆着,就是了,这位确实是大皇子无疑了。
不是火锅店的客人,是来找齐南山的,有了这个认知,鲁月婷也淡了几分紧张感,又转眼看大堂里众位客人的反应了。
齐南山微微颔首,算作回礼。
两人不对付由来已久了,齐南山没什么好脸色,齐南宇也摆不出笑容来。
他微抬下巴,示意的是鲁月婷的方向,“难怪前几日大哥送你的美人儿你不接受,原来是已经有了红颜知己,二弟艳福不浅嘛。”
齐南山闻言立即拧起了眉头,面上尽是不悦,“大哥慎言。”
齐南宇笑了笑,丝毫没把齐南山的警告放在眼里,别过脸看向鲁月婷,故意道,“我二弟愚钝,总是不解风情,这位姑娘如果有意,大可换个什么别的人。”
齐南山听到咬着牙齿,握紧了拳头就要上前揍他,鲁月婷伸手在背后扯住了他,自己上前一步淡淡微笑,也不解释什么,只道,“公子抬举,不过在我眼中,南山比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好多了,没人能比得上他。”
齐南宇自讨没趣,又酸了几句就没意思地离开了。
大皇子二皇子看起来是兄弟,可是皇家里面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呢?这其中的道理,鲁月婷也懂,齐南宇以为她是齐南山的人,她可以解释,却不想解释,因为比起为自己开脱,她更应该做的是帮助她的朋友。
鲁月婷从没有听说过大皇子二皇子之间的事,但从今日见面,齐南山出乎寻常的冷淡,也看出一点儿苗头。
不过,齐南山不说,她也没有问的必要。
她转过身就不理那个逐渐远去的讨厌的背影,专心地紧盯着大堂各处的动静,齐南山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开口,“那是我的大哥,父皇的第一个儿子,大皇子齐南宇。”
鲁月婷视线不变,依旧直视着前方,口中答道,“我知道。”
是啊,她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齐南山也看向大堂,眺眼望去全是乌压压的头顶,众人皆埋头苦吃,好像没有谁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慢慢地解释道,“齐南宇是皇后嫡子,身份高过我一头,可是朝中又多偏向我这一边,所以我们一直不对付。”
鲁月婷越深入这个国家,越了解到这里面所承载发生的一切,都是多少古装电视剧的缩影。她以前看到的是演员,现在看到的却是事实。
她转过脸看他,笑道,“那你很棒啊!”你凭借自己的能力,能组建起自己的势力和威望,生生压过了身份尊贵的大皇子,压过了皇后的母族,齐南山你真的很棒。
在鲁月婷眼里,好像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诡计,齐南山一直很排斥告诉她这些,却没想到当她知道的时候,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你很棒”。
齐南山,你很棒。
人人对他或敬或畏,门下的幕僚也都恭敬非常,他生来就是极善权谋的人,别人一句话他就能预测到未来许多的局势走向,连他最崇敬的老师也要离他而去,说是“慧及必伤,慧及必妖”,他们都觉得他太过聪明,敬他又怕他,畏他就要远离他,却从来没有人正正经经地简简单单地夸他一句“你很棒”。
鲁月婷,总是这样轻易地就击中他的心房,让他溃不成军。
鲁月婷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火锅店这边,初初开业的关键时期,她自己主动就包揽了采购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