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的时候,鲁月婷眼前有一阵恍惚,她眨了眨眼,对屋内情形有些不可置信。
里面三个人除了耶鲁齐依旧是笑意微扬之外,另外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其中最属蒋顺熙,一张俊脸黑沉地尤如暗无边际的夜。
鲁月婷顿时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神情坦然极了,努力忽视掉蒋顺熙黝黑的眼眸,冰冷的寒光。却在她还思考对策的时候,安图雅自在轻松,见到蒋顺熙眼中放着光,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了。
鲁月婷瘪瘪嘴,口腔中弥漫的都是一股子浓烈的酸味,不过她此时早已自顾不暇,吃醋这种事情就要往后靠了,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个世纪难题吧。
三个男人,会不会唱出一场大戏啊?
安图雅换了位置坐到蒋顺熙旁边,鲁月婷几番斟酌,还是觉得坐在蒋顺熙身边最为保险。
她向齐南山与耶鲁齐投以愧疚的目光,朋友就是应该这样两肋插刀,刀山火海,能挡一点是一点吧。
鲁月婷缓了两口气,将托盘上的菜一个个地摆满了圆桌,笑望了众人,“相请不如偶遇,大家能不约而同聚在一起,就是缘分,缘分啊。来来来,别客气。”
她刻意避过蒋顺熙的微光,却始终如芒在背,可以想象得到他会有多愤怒了。
大家皆动了筷子开始吃菜,十来平米的小房间里竟然寂得仿佛能听到针掉落在地的声音。憋着不能说话的鲁月婷觉得不舒服极了,却也只能干忍着,生怕自己一出声火山就会“轰”地一下喷发出来。
众人都很是默契地不言不语,耶鲁齐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猝然开口说道,“今日月婷姑娘为我做饭,策王爷和二皇子真是来得巧。”
他国王子会对一个酒楼老板恋恋不忘吗?齐南山嘴里嚼着菜,这个问题已经在脑中反复思索了很多遍,答案简单又明了。不会,不会,不论是多少遍,都是不会。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齐南山自诩看得清楚,他一直强忍着不发作,却有人主动挑衅,他就忍不下去了,“月婷待朋友一向不错,更何况三殿下远道而来,不过是尽尽地主之谊而已。”
为显亲切,他还头一次用了这般亲密的称呼。话一出口,仿佛自己已经在心中叫过千遍万遍,月婷,鲁月婷,越叫越顺口,越叫越深刻,越难以忘怀,这就是刻在他心上的名字。
鲁月婷战战兢兢缩在一旁,对目前战况有些摸不着头脑。场面本来就不太好看了,她不信耶鲁齐感受不出来,还要添一把火进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看她原地爆炸吗!
她向另一位远离纷争的人安图雅投去求救的目光,安图雅却只顾着往蒋顺熙碗里夹菜,盯紧了他的酒杯替他掺酒,鲁月婷眨眼眨得眼睛都酸了,她都始终没看过来一眼。
饭桌上的气氛一触即发,鲁月婷脸上是大写的怂。
耶鲁齐笑意盈盈地回了齐南山两句,齐南山也不甘示弱反呛回去,鲁月婷含在嘴里的竹笋片已经咀嚼了许久,咂巴咂巴地留意着桌上的动静,大脑高度集中。
两人斗得是热火朝天,鲁月婷身侧的蒋顺熙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好似酝酿着滔天怒气,她越发谨小慎微了,觑了余光看他。
不过多时,蒋顺熙放下筷子,搁在碗碟上,面上平静非常,语气也是淡淡的,“吃个饭有什么好吵的。你们都是皇亲贵戚,本王招待你们是应该的,鲁月婷既是酒楼的经营者也是招牌厨王,请她做饭让你尝尝鲜是再好不过。”
蒋顺熙是春风得意楼的老板,这在郢都人士眼里,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他此话一出,虽是抹杀了先前鲁月婷邀请耶鲁齐的事,却又让他俩二人竟无可反驳。
鲁月婷听了,也不得不赞蒋顺熙一句“高明”。诚然,在这个酒楼里,是有先来后到,是有专程制作,可是蒋顺熙的身份却是不变的,他始终有绝对的说话权。
在这里,他来得再迟,也是主人。
他浅浅一句就让耶鲁齐与齐南山两人闭了嘴,蒋顺熙垂眸继续吃菜,这下子耳根清净多了,反呛回去成功让他们俩住嘴,他心情也松快许多。
蒋顺熙神色一松,鲁月婷身上的威压也淡去不少。
她扭扭脖子,舒展了腰身,很是愉悦,也开始有了聊天的心情,“我的火锅店要开张了,几位大人物到时候也要来捧捧场哦。”
这件事情几个人都早有听说,故而她一提起,纷纷举了酒盏祝贺,鲁月婷也一一以茶代酒回敬。
火锅店可以说是鲁月婷的又一圆梦基地,她倾注了很多心血,是别人想也想不到的。
气氛轻松愉快,其他人没有挑起合适的话题,个个地就开始听起了鲁月婷的唠叨话。说到火锅店,鲁月婷笑得就合不拢嘴,这次从选址到装修到大堂摆放,都是由她亲自参与设计完成,可以说是很有发言权了,“火锅,火锅,就是要红红火火,所以我的新店的主题色就是大红色。我在房顶装了一个高高的油烟桶,里面还有一个旋转的木头风扇,可以方便排出,店内的气味会少很多。”
齐南山是吃过火锅的,边听鲁月婷介绍边想象身临其境的时候,十分有画面感,也十分具有吸引力。
这时候家家户户点灯烧火,每日排出的废气不多,更何况在这里广远辽阔,根本不足为惧。但是如果开了一家火锅店就很有必要准备一个油烟桶了,四下弥漫的气味说的好听是香飘十里,可是不习惯的人就会认为这是浊气了。
如今烟囱还没有实行,所以当鲁月婷提出这个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十分惊奇。
火锅是极具现代化意义的食物,鲁月婷也更多的融合了现代的元素与想法,“到时候还会设台子表演,实行团购等优惠活动……”
安图雅此时也被鲁月婷的描述吸引过来,昂首问她,“团购是什么?”
“团购就是很多人一起吃饭,当然就有双人餐,四人餐,八人餐等等。团购里面的菜品是固定的,我们会根据相应菜品做出调整。”鲁月婷顿了顿,想到现在缺少网络上的沟通,团购的想法实施起来也许有些困难,但那总归是一个尝试。思于此,她转换了说法又道,“我们隔一段时间就会推出新的优惠活动,像团购、代金券都是牟利的一种方式。”
“当然,我们还可以送货上门。”也就是俗称的外卖,鲁月婷在心里默默补充,“郢都日常饮食,过年过节好像都没有吃过火锅,所以开始的宣传工作我们做了大量准备,希望大家都能来尝尝,当然我保证,每一个吃过的人一定会吃下第二口,第三口……”
鲁月婷说起来滔滔不绝,她会给火锅店增加了一两道小吃,作为饭前甜点;火锅店里的调料都全由自己选择,充分尊重每一位顾客的感受,她说了许多许多,感觉三天两夜都说不完。
蒋顺熙听得认真,看着逆光中的鲁月婷,他恍惚想起了初见之时,她就那样从天而降,跌进自己的怀里。
她有想法,有行动,是蒋顺熙见过最坚定不移的人。最初他以为鲁月婷只是玩玩儿,他想没关系,王府里不缺这点儿钱,可是王府里缺一位有烟火气儿的女主人。
他也没把鲁月婷当未来王妃看待,却始终觉得,王府里有了鲁月婷,不会再是那么清冷漫无边,也将会是他生命中不可多得的光彩。
春风得意楼开张,生意越来越好,蒋顺熙眼见着车水马龙,来往不息,当时也算是见识一番盛况。他从没想过她能做得这样好,鲁月婷真的认认真真在做,认认真真地传递着她的理念,传递着她的美食。
这样的鲁月婷,让蒋顺熙看傻了眼。
耶鲁齐与齐南山听了也是极为惊诧,大为赞赏。鲁月婷的其中好多想法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过的,他们甚至怀疑那个小脑袋瓜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宝藏。
鲁月婷说到激动处,早已是唾沫横飞,四双眼睛凝望着她,或是钦佩或者赞叹的目光,让她十分受用,她得意得翘起了唇角,喜道,“我的火锅店一定是独一无二的火锅店!”
关于火锅店的准备和各种菜品的开张,鲁月婷凭借着十几年吃火锅总结出来的经验,充分借鉴,充分吸收,名为“大侠火锅”的火锅店就锵锵锵地开张了。
火锅店的元素多样,鲁月婷也想添加一些新东西,可是与麻辣鲜香搭配的食物有哪些呢?
鲁月婷绕着厨房转了好几圈,突然就看见了在灶台一角埋头切菜的曹七公。
自从七公来到春风得意楼,就彻底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小的学徒,向鲁月婷甚至厨房里其他的厨师讨教厨艺。曹七公的鱼粉店由来已久,可以说住在郢都城的人都吃过。他为人慈祥和蔼,又极是慷慨,还时常接济食不果腹的流浪的人们,很是受人尊敬。这么一个令人敬佩的前辈和长者放低姿态向你请教,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习惯了,可是对他的崇拜却与日俱增。
连鲁月婷都不能保证,她的现在太顺利,她老了以后也能做到像七公这样,谦恭并且学无止境吗?
鲁月婷不知道进了自己这家酒楼对曹七公有多少助益,只是倒还真的想起来的时候很是愧疚。春风得意楼到底是家传统意义上的中餐馆,所以从七公加入进来之后,基本上已经很少看他做鱼粉了。
酒楼众人聚会的时候时不时地七公会给每人做一碗鱼粉,但除此之外,鲁月婷好像真的就没看见他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