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月婷不咸不淡地回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说罢还瞥了他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耶鲁齐听罢干笑了两声。
安图雅看到兄长吃瘪也不帮腔,坐在一旁看好戏。本来以他们的性子,出身在外,又是在别国,自然是慎之又慎,接触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会再三斟酌,恨不得将他的身份来历查个底朝天儿。
耶鲁齐回到驿馆当夜,就立即使了人调查。鲁月婷早已享受过这等待遇。
鲁月婷不傻,电视剧看多了,对这些皇家贵族也有几分了解。提心吊胆,谨小慎微,大概是许多人的通病了吧,皇族更甚。权力越大,越是如履薄冰。
耶鲁齐说话做事都喜欢一半留一半,倒不是防备着你,只是习惯使然罢了。被鲁月婷这么一句话拆穿,初时有些微赧,随后却觉得心中舒畅,三人都清明敞亮,没有了猜疑和顾忌,没有了隐瞒和警惕,对各方的底细都心知肚明。
鲁月婷倒没什么,她对身份和目的本来就不看重。唯一希望的是,能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就好了,毕竟,她是一个非常非常惜命的人。
认识这么多大人物,她有种草根女配角翻身为光环女主角的飘飘然,也同时更叫忐忑了。若是一不小心卷进了权势的旋涡,她就是引火烧身了。
但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如果因为惧怕未来,就放弃现在,人这一生有什么意思?鲁月婷她好不容易踩到狗屎运穿越了这么一回,难道就只能将自己锁在房里拒绝一切吗?
所以,要享受当下。
抛开国事家事天下事,这次座谈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朋友聚会,几个人都彻底地放松了下来,谈笑风生,好不自在。
“听图雅说,这家酒楼所有的菜品都是你做出来的。”耶鲁齐听到这个的时候很是吃惊。
规模不大的酒楼至少菜单都至少有二十道菜,像春风得意楼这种大酒楼起码可供选择的菜要四十种不止。厨师天南地北,能合众人之力做出这几十道菜品来说不稀奇,可是奇就奇在春风得意楼几乎全部都是由它的东家鲁月婷做出来的。
一个人脑子里满满当当地装着四五十道菜品的谱子,并且做出来都各有其风味,对于前来用餐的客人来说是一种享受,纷纷都赞不绝口那也是肯定的。
耶鲁齐笑看了一眼垂着头喝茶装作事不关己的安图雅,继续揭她的老底,“图雅还说,每一道菜她都尝过,一道菜一个口味,色香味俱全,简直是人间美味。”
鲁月婷听罢,扭头看向安图雅,嘴角含笑,“安图雅,你真这么说?”她似乎有些不信,看了看安图雅仍然无动于衷,越发肯定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是你哥逗我玩儿的,你怎么可能夸我的菜做得好?”
安图雅闻言立即抬起了头,反驳道,“我怎么不可能了!你们这家酒楼确实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酒楼了!”
安图雅爽朗大方,虽然有些小心机,但是为人真诚仗义,并且脾气火爆,受不了激将法,最受不了别人不相信她。
鲁月婷最喜欢拿这点逗她玩儿,眼见计策得逞,她转头与耶鲁齐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地击掌庆祝。
安图雅这才发现入了套,气恼地跺了跺脚,侧过脸生气。
“谢谢图雅公主这么关照我的酒楼。你可是我们的老顾客了,下次直接报名字,我给下面的人说给你打折啊。”鲁月婷端起茶杯递到安图雅嘴边,她紧紧地抿着嘴唇闪躲。
鲁月婷恍然一笑,轻柔了声音道,“给个面子吧。”
安图雅回头看了她半晌,很是不愿意地喝了一口,两人这就算化干戈为玉帛了,又嘻嘻哈哈起来。
耶鲁齐与安图雅生在草原,长在草原,有许多的风土人情、人文背景是书上从来没有提及过的,鲁月婷听得津津有味。
耶鲁齐形容粗狂,却与传闻全不相同,他幽默风趣,还细心妥帖,怎么看都是一个大暖男啊。此时他正起身替安图雅斟茶,鲁月婷瞪大了双眼,再看安图雅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想是常常享受这种服务了。
鲁月婷只觉得刷新了三观,因为家里那个傲娇王爷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吗,斟茶倒水这种事每次连个眼神都懒得甩过来,但是稍一迟了半步眼刀子就杀过来了。
她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的眼眸一直咕溜溜来来回回地随着耶鲁齐的动作转,耶鲁齐终于觉察,以疑惑的眼神回望她。
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和眼前的宠妹狂魔耶鲁齐,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连蒋顺熙都对耶鲁齐是这种评价,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可是眼前的场景又相去太远,鲁月婷歪着头,禁不住问出了口,“这是三殿下耶鲁齐?”
安图雅望着鲁月婷,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细瞧她认真的神色,突然就唇角上扬笑了开来,“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
“传言?”鲁月婷呐呐地重复,“难道都是假的?”她在耶鲁齐与安图雅之间来回打量,发现他俩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耶鲁齐见安图雅似有顾忌,自己首先开了口,“传言倒也未必,不过我确实是西域的三殿下耶鲁齐。”话音落后,他自己反而先笑起来。
这样子说来,鲁月婷更加懵了。
安图雅瞥了对面的耶鲁齐一眼,又见鲁月婷仍旧似懂非懂的样子,叹息道,“如果不是哥哥,我们早就成为一堆白骨了。”
“父王有三位王后,六个儿子,而我们的母妃却是出身最卑微的那一个,没有有权势的亲族,母妃后来又为父王所弃,我们的日子可想而知。”安图雅想起年少的时光,依稀可见母妃的笑靥,顿了顿又道,“我们以为日子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糟了,可是当母妃死后,才知道……”
那一定是一段很是悲惨的岁月,隔了这么多年讲出来,安图雅依旧是沙哑了声音,快要说不下去。
后面的事情发展好猜极了,大概就是古装电视剧里面不受宠的皇子公主通俗的戏码。那个时候西域与西京边境摩擦不断,大战一触即发,作为唯一的女儿,安图雅不可避免的将要作为战争中的调剂品,被送上和亲的路途。她是西域可汗唯一的女儿,却更是耶鲁齐唯一的至亲,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天涯相隔,后来他就一人踏上了和谈的道路。
他们对其中的艰难一笔代过,听的人只能读懂字面意思,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多次生死逃离,多次悬崖竞斗。
讲了一个长长长长的故事,安图雅饮了一口茶润润喉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接下来,就是重点来了。”
鲁月婷端正了身姿,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安图雅眼角带笑,难得的娇俏模样,有满满的幸福感溢出来,她说道,“哥哥不在的那段时间我过得挺惨的,他回来之后就把所有人都解决了。”
然后她就耸肩一摊手,表情很是无辜,“这样的传言就出来了。”
鲁月婷不知道安图雅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惨剧,却可以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耶鲁齐一定是一个好哥哥。
她也跟着笑了笑,“有这样的哥哥你很幸运。”
“是啊,所以现在有了嫂子我好不习惯哦。”安图雅嘟着嘴唇有些不高兴,一旁的耶鲁齐见了低头轻笑起来。
爽朗的安图雅撒起娇来也很有杀伤力,鲁月婷觉得自己作为女人也酥了半边。
三人一时安静下来,鲁月婷有些不习惯,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寂,她猛地站起身,拍拍手制造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他俩的注意力,又道,“既然来了我的酒楼,公主又对我的手艺赞叹不已,那我今天就给你们露一手!”
她作出邀请的姿势,右手微微伸开,“敬请期待。”
说着就迈开步子要出门去,安图雅早就对厨房充满了好奇,也起身跟了上去,留下耶鲁齐一人在包间里轻酌小酒。
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耶鲁齐离开桌旁到窗外站了一会儿,等了良久也不见有人过来,就自顾自地出了门,轻掩了门扉,去了走廊的另一边往下望着大堂。
大堂里好几个戴着帷帽的小哥在招呼着客人,来来去去,丝毫不见停歇,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门外却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要进来。门口接待的人始终带着微笑,安抚着每一位排队等候的客人。
从一个客人的角度来讲,耶鲁齐不得不赞上两句。且不论菜色怎样,春风得意楼的服务绝对是一流的。有的客人甚至还愿意拼座,只为吃上这家酒楼的菜,也有客人宁愿漫无边际的等待,足以可见春风得意楼多么不可错过,这绝对是外来者的最好的标杆。
耶鲁齐又看了一会儿,心中对鲁月婷更是既赞又佩服,有勇有谋,有想法有见识,是他认识的所有女子之中最特别的一个。
他推开门回了包间,低头瞬间,有气息凝结着缓缓流动,耶鲁齐霎时警惕起来,抬头来看,桌上面对面已经坐着了两位不请自来的人。
耶鲁齐这一步子踏进去,一黑一白两个人的目光顿时齐齐地汇聚到他身上,气氛越发微妙了。
耶鲁齐点头示意,蒋顺熙和齐南山均骄矜地以回礼,似乎二人都对他的出现极为不满意。他嘴角微扬,迈了两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也是不动声色。
鲁月婷与安图雅两人说说笑笑就上了楼梯,一人端了一个托盘,里面满满的是各色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