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晚会?”蒋顺熙重复了一声,不是很懂。
被蒋顺熙那双求知的眼神注视着,鲁月婷瞬间就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就是很多很多人表演,唱歌、跳舞、小品……”她用手画了一个轮廓,比着告诉他,“就是一个大大的屏幕,里面的人会动来动去,我们只要坐在家里就可以看到了。”
鲁月婷想到现代的高科技,禁不住十分怀念,古代很好,可是还有许多不方便,“蒋,你们能飞檐走壁真的很厉害,可是我们那里更厉害,当然,你们以后也能一直进步。以后不再需要人来传信,我想见你,就直接打电话就能听到你的声音了,是不是很神奇?”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以前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稀奇的,等到了这里,才发现能制造出这些东西的人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说起以往,鲁月婷停都停不下来,从手机通信说到互联网络,从轮船火箭说到飞机大炮,其实这些方面她也是个小白,不过比之封闭自囿的古人来说,那是多了不止一点半点啊。语气中的自豪感挡都挡不住,更何况她生在一个和平富强的国家,这些说起来就是如数家珍,两天两夜都说不完。
她有时候会对蒋顺熙充满感激,不仅仅是为了最开始的收留,而是当她在回忆过往碎碎念的时候他总能出乎寻常的耐心。
深情不知与谁说,唯一人情必深相付。
鲁月婷唠唠叨叨说了许久,她转过头还能看见蒋顺熙仔细聆听的样子,她笑了笑,问道,“蒋是你的姓吗?”
蒋顺熙怔愣了一下,慢慢地点了点头,“是。”
这下子鲁月婷就有些意外了,她好奇道,“可是你跟皇帝不是亲兄弟吗?他姓齐,你姓蒋?”她顿了下,想到一种可能,“你随母姓?”
蒋顺熙侧过脸望向前方,久久空气中才飘来了一个极低、极沉地,“嗯。”
他性子冷鲁月婷是知道的,但是说到这个蒋顺熙整个人身上都环绕着一股阴郁的气息,鲁月婷虽是好奇也没有再问,转而说道,“以前你的除夕是怎么过的呢?像今天一样跟唐叔两个人?还是去宫里?”
以前?蒋顺熙凝视前方,背负着双手笔直地站着,傲然挺立犹如一棵劲松。以前他是怎么过的呢?以前,又是多久才算以前?
他紧抿着嘴唇久久不出声,就在鲁月婷以为他不会回答,正准备又换个话题的时候,蒋顺熙突然开了口,“以前是跟母妃一起过。”
鲁月婷眼睑微微上提,煞是意外,这是蒋顺熙头一次提及他的母亲,她没有接话,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当今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这个事情,鲁月婷知道,她想,这里面必定有一个隐藏极深的皇家秘闻,她一直暗戳戳地好奇得很,可是,看见蒋顺熙脸上难得的落寞,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果你认为用语言不能给人宽慰,那么就什么都不要说。鲁月婷记得这句话,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了,她沉默下来,和蒋顺熙一起并立在湖畔边,晚风过,大地寒,春来。
蒋顺熙微弯了眼,心底是出乎意料的平静,那些沉痛的过往,在这个除夕夜里,竟然也能很平淡的提起,“那个时候我和母妃住在冷宫里,宫中就只我们还有一个老嬷嬷。除夕夜里,母妃会剪彩纸,做灯笼,还会做肉丸子汤,皇兄等宫中宴会结束了会过来,然后我们一起守岁。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赶紧把门寰上门檐下的彩纸灯笼收起来,哪个小太监看到了会告皇后那儿去。”他的语气淡淡,眸色深深,是温柔的面庞。
他微微一笑,转过脸对着鲁月婷说道,“那是很久以前了。”
那是多久以前呢?鲁月婷忍不住地想。
武元十六年,倭国大举来犯,以升斗之力竟一举夺下西京十城,举国震惊,镇国大将军魏书远战死沙场,其后大军连连败退,直逼郢都,西京精锐战锋军再无一场胜仗。纵观全朝上下竟无一将可以制敌。前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遂举荐蒋顺熙为将,武元帝应。丰台战役应该是蒋顺熙的第一场胜仗,以少胜多大大打击了倭国侵犯的进度,随后一而再地战斗,历时四年,将倭国彻底赶出了西京境地。
武元二十年,武元帝禅位于太子,次年登基即位,改国号为永和。
永和元年,永和帝齐琰恒快马加鞭,五蒋加急传书,命镇国大将军蒋顺熙乘胜追击,灭了倭国。蒋顺熙起兵回朝的一切事务被搁下,又整装束裹往倭国腹地而去。
永和四年,倭国破。西京属地往北以外延伸数万公里,倭国皇帝自降为侯,立约终生为西京属臣,每年上贡数万只牛羊,蚕丝数千斤。
同样是永和四年,武元帝殁,留下遗旨嘱楚太妃陪葬,永和帝立前皇后为当今太后。
所以,到底是应该从哪里算起呢?从楚妃娘娘去世后算起,还是从蒋顺熙远去边疆算起呢?
大年初一,蒋顺熙随了皇帝祭祖之后就回了王府,悠闲得躺着。
今年的冬天没有去年冷,躺在檐下的时候微微吹着风,也不觉得凉意。鲁月婷自己也搬了张躺椅靠在一边,享受着宁静的悠闲,和蒋顺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下人小碎步匆匆地赶来,递给鲁月婷两个礼盒,她有些惊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我的?”蒋顺熙也半起了身子看向府中的下人。
那小厮头也不抬,只拔高了声音响亮答道,“是二皇子和西域来的三殿下送来的,管家让小的拿来给小姐您过目。”
鲁月婷大喜,向小厮道了谢就接过盒子,站起身走到石桌旁边拆礼物。
耶鲁齐送的竟是长条状的牛肉条,还有各种各样的吃食,应该是他们那边的特产,齐南山则是送了一只玉质的小猪,鲁月婷眼拙看不出来质地,只是觉得阳光透视下萤光如翠,十分漂亮,两个礼物,鲁月婷都非常喜欢。
蒋顺熙也起身至她身旁,有些吃味,话里话外都是嫌弃,“这是什么东西也能送的出手?”
鲁月婷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小心思,回他一句,“总比有些人什么都没送的好。”说罢自己又高兴起来,摸摸小猪,闻闻牛肉干,最后干脆扯了一小条放进嘴里嚼着。
蒋顺熙见言语刺激不到她,生起闷气来,又回到了躺椅上坐下,他紧闭着双眼索性就不看不烦了。
“赵芹敏?”鲁月婷转头看见来人,皱起了眉头,“你来干什么?”
蒋顺熙听到声音,也立即睁开了双眼,站起来也是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赵芹敏。
赵芹敏斜了鲁月婷一眼,不理她,别过眼看见蒋顺熙,遂小跑起来,奔向他。蒋顺熙眸色沉静,漫不经心地觑着飞奔而来的身影,在她即将要靠近的时候,闪身一躲,赵芹敏便扑了个空,直愣愣地就快要扑向鲁月婷怀里。
她生生止住,就听见鲁月婷的声音响起,她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委屈和不情愿,含笑着弱弱地出声,“郡主是要对我投怀送抱吗?”
赵芹敏抬头看她的时候咬着牙,娇美的脸庞显得分外狰狞,骂道,“不要脸。”
“谁不要脸?”鲁月婷反问道,然后哈哈笑了两声,“你吗?郡主真是有自知之明。”
赵芹敏拔高了音量,大喝道,“鲁月婷,不要脸的是你。”
鲁月婷耸耸肩,表示无奈,“我知道是你,你这么一直强调干什么?”她掏了掏耳朵,很不耐烦,“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赵芹敏说不过她,回过身向蒋顺熙求救,“策哥哥,你看她……”一张小脸欲语还休,樱桃小嘴微微嘟起极为委屈的样子,连在一旁旁观的鲁月婷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蒋顺熙本就对赵芹敏不满,这其中或许更多的她的父亲南阳侯的缘故,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想与她过多接触,更不用说会接受她的求救信息了,他嗓音低沉,是毋庸置疑的拒绝,“赵芹敏,回去。”
冬日里盛满夏荷的池塘衰败一片,残花败柳,阳光照射的时候更显它的萧条。
岸上三两步远的地方赵芹敏在粗壮的树下蔚然而立,像枯败的树枝,她撅着嘴看向蒋顺熙的眼神分外委屈,一时恼了竟出口说道,“你这样欺负我,我要告诉父亲,让他撤你的职!”
蒋顺熙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比刚才平静的样子更为吓人,赵芹敏睁大了眼眸,抽噎起来。
他哼了一声,嘴角一咧,已是极为震怒,“南阳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赵芹敏,”这是蒋顺熙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喊她的名字,赵芹敏呆呆地“啊”了一声,他才又继续说道,“你父亲确实有那能耐,不过本王向你保证,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他一句话说完,赵芹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看他眸中闪烁的怒气也知道自己惹恼了他,她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想一走了之错过这难得的见面机会,撇过眼却见鲁月婷眼眸带笑,如若无人般从石桌上拿起了吃食放进嘴里。
赵芹敏顿时火从心中起,方才的委屈和心酸都已经被愤怒压在了心底,她大步迈上去,一把挥落鲁月婷手中的牛肉干,恨恨道,“鲁月婷,你凭什么能住在策哥哥的府中,真是不知羞耻!”
鲁月婷真是一脸懵,她还以为没她什么事儿,还开开心心地准备吃〇食了,她的戏份应该是结束了吧?这个赵芹敏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在蒋顺熙那里没讨着好,就来找她的麻烦?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鲁月婷立刻反唇相讥,说道,“不知羞耻的是郡主你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蒋顺熙不欢迎你,你还直往王府凑,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