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鲁月婷立时抚额,头疼不已,又来了。
齐南山听了这句话,却是火冒三丈,摔了筷子立马站起来,怒吼道,“西域大多都如同你一般粗陋不堪,她是不会去的。”
耶鲁齐挑了挑眉,故作不解,“她为什么不去?鲁月婷生性豪放大方,待在西京就像是折断了她的羽翼,只有在草原里辽阔的天地才能任她翱翔。”
齐南山冷哼一声,“然后遍地是牛羊,和你这么粗鲁狂放的大汉吗?”
鲁月婷看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夹杂在中间很是无语,这两个人怎么讨论起她的归属问题来了?
“也总比你这么弱不禁风的病恹恹的男人好。”耶鲁齐回。
齐南山到底是历练不够,被他这一句愣是憋红了脸,“弱不禁风你说谁?西京向来以礼待人,衣裳整洁,面目清爽,可不是像你们这么络腮胡子马壮汉似的。女子皆崇,可没见过谁看上你们这样的。”
说罢,耶鲁齐却是一时半晌没回话,抬眼上下打量了齐南山好几眼,眼眸射出精光,他似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齐南山被他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舒服,“你看什么?”
耶鲁齐笑了一下,直起身来,一语道破,“原来你也喜欢鲁月婷啊。”
齐南山被戳穿了心思,梗着脖子说道,“我……我……有……没有……”他又是否认又是承认的,因为心虚而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耶鲁齐更是笑不可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说是大男人呢,我看不出你们哪里有我们西域的男人好了。”
齐南山听罢朝鲁月婷的方向瞟了一眼,看见她面上略显怔忪,有些懊恼,迟疑着还是不敢开口。
耶鲁齐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干笑了几声,也慢慢止住了。
两个人就像是十岁小孩子一般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却不知什么时候就转变了话题,扯到什么喜欢不喜欢她的事情上了,鲁月婷有些懵,抿了抿嘴,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径自思索着,是打着哈哈当玩笑过去了,还是她沉默当做没听着,让他们继续分辩几句。
她倒是没想过齐南山会喜欢自己,他俩是挚友,在美食上能与她有唠唠叨叨几天几夜说不完的话题的人,鲁月婷还没有找到第二个。他们时常饮酒作乐,时常品鉴美食,勾肩搭背,嬉笑怒骂,鲁月婷一直觉得把他作最好的“男闺蜜”,自己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
不过今天被耶鲁齐一语揭穿,再看齐南山惴惴不安的神情,鲁月婷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忽略什么了。
谁都不说话,三个人就这样沉默下来。二十年的陈酿,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小菜还是鲜艳欲滴,成色漂亮,让人止不住咬上一口,却就在这三人尴尬的气氛中逐渐放凉,烟气消弭,酒香挥散。
这样的气氛生生持续了很久,那两人眼神凶狠,瞪视对方,鲁月婷就在一旁百无聊赖,比刚才两人斗嘴时更是无聊。
鲁月婷只觉自己夹在正当中,迟早被他们火热的视线给烤得外焦里嫩,再来一个装盘,就可以直接端菜上桌了。
她弱弱地开口,“我想出去走一走……”鲁月婷左右看了看,“你们继续继续……”
她话音刚落,那两人却像是约定好似的,异口同声道,“我也去!”
他俩说罢,鲁月婷顿时想收回这句话,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么嘴欠!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
龙头节是春耕节,祈祷风调雨顺的一年。街道中央集了一大堆人,鼓声喧天,鸣锣铛铛,一条舞龙翻滚起伏,周围的人时不时的欢呼喝彩,热闹非常。
百花街道是郢都城的主街区,此时整个街道两边摊子上已经不见了平时的珠光宝气,银饰金链,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农作物的丰收品。
水稻、小麦、玉米,还有各种各样的叫不出名字的,种类之繁多,令鲁月婷简直是叹为观止。
她走在前面,兴致勃勃地逛着,竟在这里面发现了紫蔻、肉桂、大茴香、小茴香等等香料和调味料,这着实是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鲁月婷前前后后看过王府和皇宫里的厨房,其中调料种类都是极少的。她原先以为是西京水土不适生长,或者像花椒那样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却没想到这些也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她上前询问一番,才发现这些只是庄稼粮食的附赠品,或者只是当做草药来使用,根本不知道还有给菜肴加香提味的功能。
鲁月婷又惊又喜,又是叹息,不过五钱银子竟然已经把整个大街上的香料调味料都买光了,有些热心的摊主,还主动一股脑地送给她。
她提了满满一个菜篮子,转身往后看的时候笑容顿时滞了下,无奈地出声,“你们还没吵完啊?”
后面那两个人一时相继止住了话,对视一眼,望向鲁月婷的时候眼眸里都溢出了笑意。
鲁月婷叹了一口气,一手插着腰很是无语,提步上前的时候背后却传来一声呼唤,“三哥!”
她的脚步登时顿住,侧身又往后看,是安图雅,旁边与她一起的竟是蒋顺熙。
安图雅笑着过来打招呼,随后凑到耶鲁齐身边,向他展示自己买的小饰物,“三哥,西京这边东西都好漂亮,你看我买了好多……”
耶鲁齐嘴角含笑,打趣道,“我昨日让你出来逛逛,你不是说没兴趣吗?今天怎么和……出来了?”他朝蒋顺熙的方向挑了挑眉,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安图雅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面颊微红,瞥了蒋顺熙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这时耳垂也开始泛红,她讷讷地,难得的娇羞,“三哥,你别说了。”
耶鲁齐见状,浅浅的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额顶,欣慰道,“图雅长大了。”然后抬步走向蒋顺熙,在他一步远处的地方站定,拉起安图雅的一只手递到蒋顺熙面前,笑道,“妹夫,图雅就交给你了。
“妹夫”两个字就已经让鲁月婷怒火中烧,她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看蒋顺熙的反应,却见他眼眸低垂,看不清楚是什么情绪,浑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鲁月婷脑中仅存的理智“啪”地一声也断了弦。
蒋顺熙啊蒋顺熙,你能耐得很啊!亏她还以为这是个万年老光棍,情感史上一片空白,没想到无师自通,吃着她鲁月婷这餐饭,还想着安图雅那碗粥呢!
鲁月婷忽地一下就转过身,背对着蒋顺熙他们三人,蹭蹭蹭地就往齐南山走去,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仰头笑道,“这里太吵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他俩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是如此亲密却是头一遭,齐南山一时有些懵,又有些窃喜,他嘴角不自然地就咧开张大,瞬时又敛起了唇装作一脸平静的样子,应声道,“好啊。”
鲁月婷真的是气昏头了,她勾住齐南山的手臂,自己也忍不住唾弃自己,不知道此时身后是个什么情形,可是刚才那一幕已经深深印在她脑海里,她实在是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了。
若要是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蒋顺熙大吵一架这种事,她又做不出来,也就只有变着法儿给他难受了。
她心里恨恨地想,谁怕谁!
蒋顺熙低眸轻笑,笑意还未达眼底,突然就见到垂眸间的那双浅绿软底丝雨鞋渐行渐远,鲁月婷与齐南山的欢声笑语就这样充斥在他耳中。
他抬头再看,那两人已经相携走出了好远。
耶鲁齐见蒋顺熙迟迟不作回应,却也没太勉强。以他们的习俗来看,婚姻之事,别人无论说什么都不重要,两个人要结伴过一辈子,那么这件事就由两个人自己来决定。
蒋顺熙迟疑了许久,耶鲁齐心中也似乎是有了猜测,他对这个妹妹宝贝得很,却也没到溺爱的程度,感情的事情都要靠自己经历才见成长,他也相信安图雅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打倒。
耶鲁齐慢慢地收回手,转手就握住了安图雅,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安图雅被拒绝得够多,心理建设做得也够好,只是被哥哥这样看到,仿佛是有了天大的委屈,她鼻头微酸,强忍着眼角的涩意,转头看向拔步跟上去的蒋顺熙,“三哥,没事的,放心吧。”她又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我看上的男人是世间最好的男子,哪有那么容易得嘛!凭你妹妹的魅力,你还担心吗?”
她脸上眼底的酸涩都来不及遮掩,耶鲁齐见了很是心疼。可是她这么难过嘴里也丝毫不服软,她什么性格耶鲁齐也知道,随后就附和着说道,“我不担心啊,我就担心某些人有了男人就忘记哥哥了。”
安图雅听之“噗嗤”笑了开来,撒娇道,“怎么可能?哥哥是我最喜欢的人,谁都比不上你。”
说着又是不满的眼神望着耶鲁齐,指责道,“我看三哥才是。你老是往春风得意楼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耶鲁齐点了点她的鼻子,“现在不高兴了?我给你带吃的回来的时候是谁笑得像太阳似的?”
安图雅矢口否认,“反正不是我。”
两人边走边打闹着,在这个繁华拥挤的街道里,在异国他乡,仿佛是享受到了孩提时的快乐时光。
几个人又凑成了一堆,安图雅照样在蒋顺熙身边围着打转,鲁月婷也与耶鲁齐和齐南山聚在一起,像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五个人成了两个小团体,谁都没有要越过界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