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面条都还是生的,而且除了清水的味道,什么都没有,我猜应该是放了一点儿盐,但是是不够的。煮面要放点儿猪油,还有红油辣椒、盐、味精,来点儿葱姜蒜,当然蒜苗也是可以的,最好加点儿青菜,就可以了。”鲁月婷絮絮叨叨地点评了一番,又继续说道,“其实很简单的。刘师傅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难吃的面?”
蒋顺熙默默听完,随后伸手就要将碗夺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既然这么难吃,那就别吃了。”
“怎么了,怎么了?做得难吃还不许别人说啊?刘师傅没这么小气的。”鲁月婷大叫道,刘师傅做出什么新菜都会让她尝一尝,往常发表什么意见他也挺乐呵乐呵接受了啊。
而且以他的水平能做出这样子的面条来,实在是出人意料。她敢打包票,若是让刘师傅自己来吃吃看,他也会跟她一样说出同样的话来的。
蒋顺熙充耳不闻,作势就要将面条收回。难道蒋顺熙是为了顾忌刘师傅的颜面?鲁月婷不解,她伸出两只手紧紧护着面条,歪着头望着他一脸困惑,“我说的是刘师傅你着什么急啊?”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她语气隐隐有些惊讶,“这是你做的?”
她话里是疑问,其实是十足十的肯定句了。蒋顺熙行为举止这么怪异,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煮个面条用得着半个时辰吗?刘师傅手艺再差也不可能端上来一碗夹生的面条啊?
鲁月婷又惊又喜,竟是没想到还能吃上蒋顺熙煮的面条。她又低头看这碗面条,只觉得那水光潋滟,就像是发着光,她刚才怎么就瞎了眼,觉得难吃的呢?
对于蒋顺熙这个从前连厨房都半步不近的人,到如今竟能主动下厨煮面,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啊!
她重新拿起筷子呼噜呼噜地吃起来,蒋顺熙见状赶紧按住她的手,“不是说是生的吗?”
鲁月婷道,“还好啦,只是我喜欢吃软一点的。”她低头又喝了一口汤,称赞道,“真的好好吃。”
蒋顺熙撇了撇嘴,提醒她,“你说了很难吃。”
“不不不……”鲁月婷摇摇头,开始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我刚才舌头出问题了,吃不出味道来,现在觉得,真是人间美味啊。”
“别装了。”蒋顺熙横她一眼,直接拆穿道,心里明白她已经猜出来面条是他做的了,坦言又说,“我从来没煮过面条,我只认识盐。”
鲁月婷笑眯眯地望着他,嘴角咧开是大大的笑容,告诉他,“我已经很开心了。”
鲁月婷真的从没这么开心过,她仰头看蒋顺熙的时候,眼神里都发着光。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什么观念异同,什么南北差异,好像都不再重要,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她以前觉得隔着巨大鸿沟跨不过去的那个人,他听进去了她所有的埋怨和不满,也在学着慢慢改变。
他做了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的事,尽管他什么都没说,鲁月婷想,蒋顺熙确实在慢慢接受她,接受她的一切。
蒋顺熙面色沉静,眼睛里却是明显的愉悦,他黑眸紧盯着鲁月婷,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
鲁月婷端起碗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尽,大大的碗掩盖住了她的脸庞,蒋顺熙看着她吃完,才道,“今天怎么和耶鲁齐、齐南山在一起?”
他语气极是平淡,面上也无甚表情,就好像谈论家长里短一般普通寻常,可是眼底那沉郁的幽光泄露了他的在意,不过鲁月婷倒没什么好心虚的,直截了当地说道,“齐南山找我喝酒啊,后面耶鲁齐也来了。”
她刻意掩去了与耶鲁齐、齐南山之间说了什么,幸好蒋顺熙也没追问。其实她觉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玩笑,她不过侥幸救了耶鲁齐一次,与齐南山也不过是交往过密,许是他产生了什么错觉吧。鲁月婷是这样以为的,所以也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让蒋顺熙知道。
他平时捕风捉影两个人冷战吵架就够难受了,如果再来这么一出,鲁月婷觉得更是会闹个天翻地覆。
细想这一年来,两人好像总在吵闹中度过。有些没必要提及的小事,鲁月婷就想就不说吧,两个人相处,吵架又和好确实会让彼此学会更加珍惜,但是也会积累越来越多的矛盾,最后一触即发,彻底消磨掉情意。
鲁月婷顿了下,问他,“那你和安图雅怎么会一起逛街的?”她其实没什么质问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
由于蒋顺熙那张脸太过招摇,所以他基本是不怎么上街的,毕竟被众人围观这种事傲娇的策王爷是极为恼怒的。
她真的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安图雅能请动这尊大神,不是千禧庙就是上街道。
“你知道安图雅喜欢你吗?”鲁月婷发誓,她这句话绝对只是非常单纯的一个问句。
鲁月婷努力当做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却仍旧忍不住竖直了耳朵听他的回答。什么问问而已,不会生气,都是假的,她敢保证,蒋顺熙要说出一句表示“知道”的意思,她就是卯足了力气也要揍他一顿。
“我……”蒋顺熙一怔,皱眉看着她,“怎么可能?皇兄可没有要与西域联姻的意思。”
鲁月婷哑然失笑,在蒋顺熙心里,难道以为安图雅会对他示好,是为了两国邦交吗?西域只是一个小小的属国,从天朝皇帝胞弟策王爷这里下手的确是一个办法。
她径自摇头晃脑地,如今终于觉得安图雅恁是再多心机也不能撼动蒋顺熙分毫了。她的出现一开始就在蒋顺熙心里定了性,他国公主,交情再好,也免不了利益纠葛。
鲁月婷睨他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句,“真是个榆木脑袋!”
她既盼着他知道,又盼着他不知道,鲁月婷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索性也就不再纠结。
蒋顺熙听了她的话,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思索半晌,以为她是因为安图雅生气,轻声道,“我不在乎她喜不喜欢我,我只在乎你。”
他对面的这个人,所有人都及不上她的模样。她唇红齿白,笑意盎然,她眼璨如流星,她眉弯如晚月。他们吵过,闹过,他大步跨了往前走,可是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最想看见的还是她的脸庞。
蒋顺熙视线瞬移,仔细描摹着她的眉眼,描绘她的鼻尖,触到她红润饱满的唇,忍不住喉头上下动了动。
他话说完立即别过了头,耳垂开始渐渐泛红。
鲁月婷埋头想着其他,冷不丁听见蒋顺熙搭话,却是没听个十分清楚,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啊”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他曾经以为永远都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鲁月婷却没听到,蒋顺熙有些着恼,“没听到就算了。”
见他这反应,鲁月婷忽然就确定自己刚才真正听到了,她紧紧抿着唇,却是抑制不住,逐渐放大,她凑到蒋顺熙眼前,笑嘻嘻地问他,“这是情话吗?”
蒋顺熙别过头不理她,任鲁月婷如何打滚撒泼都不肯承认,也不愿意再说第二遍。
“大理寺有了新的调查结果……”蒋顺熙拗不过她,转而就换了一个话题想来转移鲁月婷的注意力。
鲁月婷见状,知道蒋顺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开口的了,她嘟着嘴有些委屈,还是应了他的意思顺着下面接话,“那是怎么回事嘛!”
“这当中,你功不可没。”
鲁月婷猛地抬起头,反手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道,“我吗?”
蒋顺熙含笑看她,轻轻点了点头。
“喂,还是别想转移话题。”鲁月婷看着他面色瞬间就舒展开来,全不似刚才被逼得紧了沉着的一张脸,挥了挥拳头警告道,下一句却立即调转了矛头,直问调查结果如何了,“你们查到了什么?”
对于这种情绪的变化,鲁月婷就像是掌握着一个开关,自如随意,蒋顺熙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番场景,微微组织了语言就道,“你还记得前不久醉仙居的爆炸案吗?醉仙居内部好像藏着一个秘密,耶鲁齐被追杀和醉仙居也脱不了关系。”
“你是说醉仙居私藏火药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去查过啊,醉仙居后院有一个侧门,穿过去又是一个深宅大院的那种,里面还有一个仓库,派了很多人看守。”鲁月婷说道,想起那时好不容易进到了仓库门口,却只能生生地离开,还有些惋惜,“我差点儿就能进去了,就可以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火药。”
“你一个人去的?”蒋顺熙已经有了丝丝不悦。
鲁月婷还浑然未觉,竟有些得意,“当然了。”
“那该有多危险!”蒋顺熙气得太阳穴直跳,板着脸训她。
鲁月婷被他这一声大喝吓得凛了声。危险吗?其实是很危险的。里面戒备森严,每个当口都有专人守卫,当日她能混到仓库门口,其中也有八成运气的成分在。如今若是再让她以当初的方法去闯一回,她这下可是不敢了。
不过那些惊心动魄都过去好久了,现在提起只顾着炫耀,没了防备,她伏低做小,承认错误,“下次再也不去了。”
“那我们一起去吧。”鲁月婷低头作诚心认错的样子不过半秒,立即抬头盈盈星光眼望着他,“你是不是也想看探一探,带上我吧。”
案子终于有了新进展,这对大理寺,对蒋顺熙来说都是一个突破。既然有了线索,当然是等不得,去得越迟,证据就销毁得差不多了。蒋顺熙今天提起这件事,想来也是有这方面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