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顺熙也抬了头看向鲁月婷,听到安图雅略略调侃的语气也是一笑,眼底也是温柔一片。
鲁月婷却更是吃味,安图雅说什么蒋顺熙都觉得好,可是她怎么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好呢?她也更是满头雾水不知所谓,安图雅老是拿出去玩的事情怼她干什么,她鲁月婷出去玩儿,碍着她安图雅什么事了!
安图雅调侃了一句没再理他,唤了声蒋顺熙两人又挨着头低语着什么。
鲁月婷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直直地站在那里,不能骂不能吵不能不高兴。蒋顺熙也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不以为意,不过也可能是他对安图雅也是有所不同的吧。他从来没给过赵芹敏好脸色,对安图雅却是十足的耐心和好脾气了。
她一个人站在窗边的桌椅前,窗外有鸟雀时不时飞过的鸣叫声,窗内是蒋顺熙和安图雅不断绝的交谈声,世界仿佛就多余了一个鲁月婷。
她终是气不过,提了手边的茶壶就往那边圆桌走去,往他们的茶杯里各自掺满了水,两人却恍若无物,也不曾抬起头来,只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
鲁月婷在桌旁立了半晌,阳光斑驳地洒进来,照在她的背影上,就好像是晕上一圈辉光一般。落日之下的阴影纤细绵长,投射到对面的两个人身上,明显地能看到黑影,却是始终无人朝鲁月婷看上一眼。
她重重地将茶壶放在圆桌上,脸上又是怒又是愤,也不管身后如何反应,鲁月婷就大跨步地跑出去了。
瓷器碰撞产生的声响这才又唤醒了这两个人,安图雅看着鲁月婷逐渐消失的身影,唇角微勾,笑得是意味深长。
蒋顺熙反应过来的时候鲁月婷已经不见踪影,他不明所以,喃喃道,“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安图雅笑着回答,“也许是又看到什么好玩的了。”
她说这话,蒋顺熙一愣,别过头看着她,“你今天怎么一直说她出去玩的事?”
“不是吗?在你受伤的时候都没在一边照顾,人影儿都没见一个。”安图雅没好气地说道。
她这话竟是故意说出来的,蒋顺熙先没在意,此时才开始正眼看向安图雅。他已经忘记了刚才她的话,也分辨不出是否争锋相对,也许鲁月婷突然离开和这个有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来追究这些没什么意思,蒋顺熙也无意与安图雅解释这些,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事情并不是亲眼所见就是真的。”
安图雅闻言有些疑惑,半晌也接不上一句话,后面才是渐渐回过味来,却是噤声不敢再说了。
蒋顺熙也不是不懂别人的好意,可是他与鲁月婷之间,是误会是争执,是不满是错过,他都只想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该如何面对,该如何解决,怎样都与别人无关。
对于安图雅,蒋顺熙以为他上次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他微微叹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沉声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逐客令的意思安图雅还是明白的,她终于还是低估了鲁月婷在蒋顺熙心中的份量,哪怕事实就在眼前呢?蒋顺熙还是容不得其他任何人说鲁月婷一句。
她的脸颊有些僵硬,牵扯出嘴角也做不出什么表情了,她微张开了嘴说话,“对不起,不用送了,你去看看鲁月婷吧。”
蒋顺熙却是不再与她对话,沉默着一路往门口去,见安图雅朝着皇家驿馆的方向走了,他又转过身子向着春风得意楼的方向急奔而去。
鲁月婷怒气冲冲地走出王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深呼吸了好几次仍是不得平静,本着“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的自然规律,鲁月婷迈开脚步就准备去春风得意楼看看。
却是没走几步,就遇见了耶鲁齐。
“你来找我吗?”两人并肩走在街巷间,鲁月婷问道。
“在酒楼、火锅店里都没找到你,来王府碰碰运气。”耶鲁齐笑着回道。
鲁月婷侧头看他,有些惊讶,“你找我有事吗?”
两个人漫步走着,说这话不知不觉竟就到了酒楼门口。鲁月婷视线一挪,便是往湖边望了一眼,“去那边走走吧。”
湖面渐起涟漪,柳枝纷飞,春意兴然。鲁月婷抬手拂过挡在眼前的一丝垂绦,脚踩在幽幽草地,鼻间嗅着泥土的芬芳,她对着湖面站定,恰巧一缕春风而来,将满面春意吸进鼻中,吸进喉间,吸进胸怀里。
她眉眼流波婉转,弯了弯唇,“找我什么事啊?”
“找你和我一起回西域啊。”耶鲁齐笑道。
这样的玩笑耶鲁齐开过很多次了,所以鲁月婷也并未在意,“我才不去,我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又不会骑马,到时候会无聊死的。”
就目前来说,西域除了牛肉干对她来说诱惑大些,其他的鲁月婷真没兴趣。
耶鲁齐听她这样说便是已经明白鲁月婷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再开口的时候他言语极其郑重,眸色是暗沉的黑色,是无比的认真和专注,“没有人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情,骑马你也有些样子了,我再教教你就会了。”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鲁月婷听着听着才跟着渐渐肃了神色,双眸直视着耶鲁齐,有些不确定,问他,“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耶鲁齐含笑反问她,片刻之后又不自觉地低头笑了一下,笑意一闪而过又是严肃极了,他嘴唇微动,声音浑厚嘹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西域天高海阔任你游,不会有像现在这么多人来束缚住你。”
他话还没说完,鲁月婷却是一直紧绷着脸,抑制住自己的笑意,忍了又忍,终是克制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脸庞里笑容灿烂,捂着肚子笑得发疼,嘴里还呢喃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罢又是无止境的笑声在寂静的湖面上来回飘荡。
汉话是耶鲁齐的硬伤,他能进行日常交流,可是对西京的文化了解却还是不如安图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还是他特意翻书学来的。
听鲁月婷这样笑,耶鲁齐原本严肃沉重的表情也忍不住破了功,笑声充斥在耳间,他面色慢慢有些尴尬起来,带了点恼羞成怒的呼喝,“鲁月婷,你再笑我就拆了春风得意楼!”
鲁月婷啧啧两声,打趣他,“表白认真一点好不好?有你这么凶的吗?”
他们往常插科打诨,可从来没有这样严肃的时候。鲁月婷稍稍一想,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她提起裙角,青草淹没间还余了些晶莹的晨露,她绣鞋微湿,脚步轻快,再近了耶鲁齐一步,捏紧拳头捶在他左侧肩头,爽朗道,“答应你了,走走走,去西域。”
鲁月婷平日里最爱穿素色的衣裳,今日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裙衫,这和湖面下水草的摇摆,岸边柳枝的飘舞,还有足下青青草地,将茫茫天地也染成了翠绿色的。
她的一颦一笑落在了耶鲁齐的眼眸中,也映在了远处蒋顺熙的视线里。鲁月婷依旧还浑然不觉地与耶鲁齐大笑,聊着西域的美好风光,像是真的就要离他而去。
空气突然凝固了起来,浮在半空中仿佛就已经结成了寒冰。
行人从蒋顺熙身旁经过,皆是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寒颤,好奇地朝他投去一眼,又被他森然的目光吓得立刻移开了视线。不一会儿,方圆之外,只有蒋顺熙一人在柳树下伫立。
他如利剑如快刀的眸光一直嗖嗖地朝鲁月婷射去,她却始终浑然不知,蒋顺熙抬脚正要靠近,却是倏地就收回了步子,重重地甩袖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云涌风动,便是彻底地抹去了痕迹。
眼前的她衣袂翻飞,裙摆飞扬,微风拂起,给这三月添了一分色彩,又是好像要随风而去,像要腾空而起的仙子。她长发飘飘,灵动翩扬,凌驾着这绿意满满世界里的,乘风而来,落在耶鲁齐的心房上,越发柔软。
肩膀上的那一击,对耶鲁齐来说不痛不痒,近在拳尺之间他深深凝望着她,看着她莹白如玉的面庞,灵动璀璨的眉眼,唇间永不消退的微笑,还有从嘴里一个一个吐出来的字眼,根本无须他再开口问要得到一个答案,耶鲁齐就已经很明确地知道她的意思。
他沉沉地笑,“直接拒绝不就成了,说这些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答应了呢。”
“那是别人,你不是懂吗?”鲁月婷不以为然道。
他们之间,玩笑开得足够多,相互之间也足够了解。鲁月婷不知道怎样拒绝才够委婉,才能不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耶鲁齐真的是很好的一个朋友。如果安图雅愿意的话,她们也会是好朋友。感情这种事,是没有谁对谁错的,所以与安图雅再是争锋相对,鲁月婷也非常清楚她们俩的症结在哪里。超脱这件事情之外,她对待安图雅总是以平常心的。
和安图雅之间,许多事情都不是鲁月婷可以控制的,可是与耶鲁齐之间关系的处理,鲁月婷却是其中的关键一步。
她能懂得他的认真,也能懂他这个人,两个人之间能永久维系的好像也不止是爱情,耶鲁齐想了又想,还是想说出来,他露出浅浅笑意,神情温和,“鲁月婷,我真的挺喜欢你。你这样的女子,就该得到别人的喜欢。”
经过深思熟虑,他依旧选择说出来。这个鲁月婷,他从排斥、欣赏到敬佩,再到喜欢,每一步她都用自己的行为来征服着别人,也包括他。
其实说与不说,鲁月婷心里都清楚,他们之间也有着无法言说的默契。可是既然知道,耶鲁齐就想说给她听。鲁月婷,你的优秀,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