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南山也开口搭腔,满是称赞,“父皇,当日儿臣也在,有幸瞧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皇帝听了抚掌大笑,“没想到我朝也有能人做出东洋美食,还比东洋的厨师做得更好。鲁月婷,你就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是。”鲁月婷答了一声,就出了席位到一旁去准备。
皇宫里的食材比之外面实在要精致和贵重得多,鲁月婷有些兴奋,盖因鱼生在鱼不在料。如果鱼片能得上等鱼类片好制作,比之鲜美的酱汁绝对要更为诱人。
上等的罗非鱼肉质更为鲜嫩味美,鲁月婷手下精细,片片薄得透明,随后又调了自制的酱料,便已完成,使了太监端至皇上皇后面前,自己径自做了更多,以期在座各位朝臣都能享受到。
一时间,一场丝竹歌舞的宴会就变成了鱼生的美食品鉴场所。
皇帝尝了一片,回味道,“所言非虚,真是非比寻常的美味啊!”
众位大臣也是纷纷尝过,都是赞不绝口,鲁月婷含笑应了,之后动作不停,却是切出了更多的鱼片。
宴会中又是杯酒交盏,口耳相传的就是对鲁月婷所做鱼生的赞美,蒋顺熙在一旁听了,也是觉得与有荣焉。他笑望着一边的鲁月婷,见她又是吩咐太监又是唤走宫女,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谭忠嗣见众人皆是称赞,自己举荐的东洋厨师却被冷落在一旁,横眉望他有些不忿,都是这个扶那桑打断了他的计划。
他见皇帝也是满意,便执筷试试这碟众人皆赞的鱼生到底会有多好吃,他咽入喉中,心中怒气也平息了一些。他这位东洋本土的厨师,比起鲁月婷来,确实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谭忠嗣恨恨地坐下,半晌不吭声。
皇帝沉浸在美食的喜悦之中,忽而想起抬头看见自己那位皇弟竟是凝眸望着鲁月婷,眉眼间是他见了都要起鸡皮疙瘩的温柔和脉脉情意,不禁低头轻笑,又抬头朝着鲁月婷那边,见那案板上瞬息之间便出现一个大白玉盘,大声问道,“你又在做什么?”
他问话之间,鲁月婷已经拿了干净的帕子将残余的碎渣整理好,她双手捧着硕大一个白玉圆盘,缓步行至皇帝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回禀皇上,这也是鱼生,我以柠檬汁提味,再用冰块镇凉,口感更是清爽滑嫩。”
她眼神示意一边候着的小太监,忽而又神秘一笑,“还有皇上意想不到的。”
说到这里鲁月婷就抿嘴微笑不言不语,那个小太监提壶过来往凸起的冰块中心往下倒,烟气雾缭之间,一瞬间的灯火明灭,鲁月婷呈至皇帝面前让他看得更清楚。
碎冰被摆成葫芦形状,鱼片贴着一片一片地放下,人倾身逼近的时候,水雾拂在脸上,顿时有种心旷神怡之感,中间一缕火光明媚,鲁月婷盈盈一拜,“生鱼片就是普天众民,这一束光就是犹如神祗降临一般的陛下的辉光,这道万佛朝宗请陛下享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就听众臣伏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开怀大笑,笑声朗朗穿越云霄,“万佛朝宗,这名字起得好!”
“来人,赏!”
鲁月婷听见那中气十足地一声“赏”,只觉得这声气中一定包含着无数金银珠宝。能够赢得龙心大悦也是一种本事,之后的赏赐便是滔滔流水了。
看来这个马屁是拍对了!她就知道,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不愿意听好话的。虽然有些狗腿,但是必要的屈服她还是能屈能伸,做得出来的。
她越发埋低了头掩饰住神情,偷笑出声却是怎么也忍不住。
虽然她不想出风头,可谁让扶那桑把她推到台面上来了呢?如果不能沉默,就爆发吧。
皇帝赏赐过后就称话不适,离开了宴席,没过一会儿有个小太监走过来又将蒋顺熙叫走了。
鲁月婷此次博了眼球引得众人关注,但她终归不是朝廷官员,与他们无半点儿利益瓜葛,所以在领了一箱子赏赐之后,尤其在蒋顺熙被叫走之后,身边没了说话的人,糕点也被她一块一块地吃完了,鲁月婷就有点儿无聊了。
齐南山与按察使魏青交谈几句,看到鲁月婷坐在席上竟是无聊得数着刚才陛下赏赐的银珠子玩儿,上前两步站定,不由失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就不能收敛点儿吗?我都看到你流口水了。”
银珠串串叮当作响,鲁月婷玩得正起劲,头也不抬地反驳他,“我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赏赐,有必要藏着掖着吗?他们又不会来抢。”
鲁月婷总是有许多歪理,齐南山回了她两句也就不再与她争辩了,反正也说不过她。他盘腿坐在鲁月婷的身旁,凑上去望了一眼那个箱子,“不错嘛,竟然得了这么多赏赐!”
“那是当然。我以前是没机会,我要是有机会,金山银山都能得回来。”鲁月婷极为自信,气势磅礴。
齐南山看着鲁月婷信誓旦旦的样子,眼眸发光,仿佛是金山银山已经堆在眼前一般,实在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转而说道,“鱼生这几天在京城很是流行,也没想到你竟然做得如此精湛,早知道你做得这么好吃,我也不用特意跑去飘香居了。”
闻言,鲁月婷是非常得意了,“我这是深藏不露。”
蒋顺熙从思政殿出来,犹带了丝丝困惑,他回头再看一眼威严的额匾,总觉得刚才皇兄的话似有深意。
丝竹之声悦耳**,隐约传来,蒋顺熙想起鲁月婷还在宴会上等着自己,遂摇了摇头,晃去脑中愁绪,拔步往追星殿方向去了。
李一德朝门外瞧了瞧,拂尘一甩回到皇帝身边,轻声道,“皇上,策王爷往追星殿那边去了。”
皇帝沉吟片刻,才“嗯”了一声,他踱步到书桌前停下,手下无意识地翻着奏折,语气飘忽,“你说他会怪我吗?”
李一德心下一沉,又扯了嘴角笑道,“皇上说的哪里的话,策王爷宅心仁厚,一定能理解您的苦衷的。”
一声绵长的叹息声响起,李一德只埋低了头噤声不语。
再是宅心仁厚,也比不过君心难测,无情只得帝王家!
蒋顺熙回到席上,却是不见鲁月婷,他一双眼四处巡视着,才在一颗紫荆树下看到了……两个人?
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下,他皱着眉头斥退了要来添酒的宫人,他腾地起身,劲风而起,紫荆花簌簌落下,几个大步便来到了鲁月婷身边。
齐南山眼前一晃,白衣冷面,他兀自一愣,立马又回过神来,笑道,“王叔。”
蒋顺熙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沉沉应了一声就一手攥着鲁月婷的胳膊想要离开。
他含着怒气的眸无形之中加大了力道,捏得鲁月婷疼得**出声,她挣扎着不满,“蒋顺熙,放开,疼死了。”
蒋顺熙却是恍若未闻只扯了鲁月婷往前走,她越发挣扎他只会握得更紧,齐南山见了忍不住出声阻止,“王叔,你的力气太大了,阿灯……”
一声“阿灯”让蒋顺熙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开,他顿住脚步忽地回转,怒目而视,“阿灯是你叫的吗?你应该叫她一声王嫂!”
齐南山立地噤声,鲁月婷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蒋顺熙,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话来。
蒋顺熙说了这句话尤不解气,侧脸望着鲁月婷面带惊愕的表情却是郁闷得很,他索性不再说话拉着鲁月婷就离开宴会出了宫门。
回府的路上,车轱辘滚滚地向前行驶,马车嘎吱嘎吱作响,算是安静的车厢内唯一一点有生气的声音了。
蒋顺熙一声不吭生着闷气,一上马车鲁月婷就独自寻了个角落坐着,一直埋头沉吟,不知道想些什么。他抬头时不时地瞟过去几眼,始终没得她半点儿注意,蒋顺熙更是不高兴。
鲁月婷被那一声“王嫂”震得良久以后才终于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与蒋顺熙各居一方,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她觉得这个距离有点儿奇怪,毕竟对面的那位是刚刚给他表白和承诺的人,并且这个人她一点儿都不反感,反而还很喜欢。
古装言情电视剧小说她看得不少,虽然这个朝代在她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鲁月婷在这里待了近一年来也知道其实西京和历史上的王朝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能说民风更开放,国家更强大,但是同样的男子三妻四妾稀松平常,特别是对于这些达官贵族来说。
他们需要能力卓绝的子嗣来继承庞大的家业,或是世代承袭的侯爵官位,是以家中牡丹流香,外面野花朵朵也并不是什么稀奇,当然后院起火的事情也不少。
这样的事情见得多听得多了,鲁月婷也由最开始的愤愤不平变成了后来的平静接受。她也会时常盯着蒋顺熙瞧,然而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双眼她喜欢,冰冷柔软的唇她也喜欢,她非常喜欢这个人,但是终究不会再进一步了。
哪怕蒋顺熙是个闲散王爷又怎样,况且他现在已得了皇上看重,他的婚事向来都由不得他自己。她连身份文牒都没有,更不要说与当朝王爷足够匹配的家世,皇帝破例封的“诰命夫人”也没多大含金量,所以在大多数人眼中,她也仅仅是一个酒楼老板鲁月婷吧,撑死了不过加上一个“厨王”的光环。
鲁月婷清晰地知道,所以就算平时开玩笑也不会往这个话题上扯。不知是不是两人关于这方面有着无法言说的默契,在这个问题上,蒋顺熙也没说过一句。
她以为不说就是默认,鲁月婷起初烦闷了几天,后来也就想开了。她本就是穿越而来,有幸得到机会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却不敢做也没有能力去做的大事,已经是老天的厚待了,这里终究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结婚生子更不是她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