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月婷连道不敢,“不管在宫内宫外,只要陛下一声吩咐,愿效犬马之劳。”
皇帝像是就等着她这句话似的,立即接话道,“朕近日常常觉得肠胃不适,你可能常常进宫来为朕准备食疗进补?”
鲁月婷那句话不过是寻常向皇帝表忠心的话,宫里御膳房有那么多大厨,她可没觉得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说说而已的话她自己也没当真,未料皇帝下一刻竟是提出了这个要求,她推脱道,“陛下龙体欠安,应该请太医来看看……”
她话还未说完,皇帝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太医给朕的建议就是食疗。你在比赛中夺得魁首,朕想这点儿小事应该是难不着你吧。”
他语气淡淡,说到最后竟是不自觉地带了威胁,鲁月婷神色一凛,躬身道,“月婷遵旨。”
见她应了,皇帝忽地就展颜笑开,又叮嘱道,“此事切不可第三人知晓。”
他神色郑重,鲁月婷也不由得认真起来,想来一国之君的身体情况也是国家机密吧,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自己也脱不了关系,遂也沉声应了。
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多是皇帝问话鲁月婷才开口回答,再过了一会儿,华妃终于回来,鲁月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用过晚膳,华妃派了人将鲁月婷送回王府。车头挂着宣华宫的专饰标志,鲁月婷从上面跳下来,抬头便看见府门口立着的那一抹身影,灯光昏暗下黑色的天空里这抹白色越显耀眼。
她顿时扬起大大的笑容,飞奔而去,扑进蒋顺熙的怀里,很是惊喜,“你在这里等我啊?”
蒋顺熙看着她因为喜悦笑得灿烂的脸庞,眸子里亮晶晶的,是星星在眨着眼,本来已经酝酿好久的斥责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想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去见齐南山了。她与华妃素不相识,是什么竟让华妃给出自己的仪驾来送她,如此种种,都让他忍不住怀疑。
她开心的大笑,见到他仿佛暗沉夜空也是明媚,蒋顺熙忽然就不想打破这么好的气氛,“是啊,谁让你这么晚回来!”
鲁月婷听了,想起宫中发生的一切有些迷惑,却又只得谨守皇帝的吩咐闭口不言,只得抱紧了蒋顺熙的胳膊,安抚道,“华妃娘娘想吃鱼生,我做饭就耽搁了一会儿,最后就用了晚饭才回来。”
蒋顺熙冷哼一声,没再追问,不想让鲁月婷觉得自己小心眼。
两人手挽着手就进了王府,路上就听得鲁月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蒋顺熙时不时地回应一声。
天色已晚,月影渐稀,拉长了身影,摇摇晃晃的是两个人的样子。
皇帝的命令鲁月婷不能拒绝,又吩咐了不能让其他人知晓,鲁月婷只能自己暗地里偷偷准备。
她的脑袋装了成百上千个食谱,可是若要专注于食疗方面治肠胃不适的她还必须提炼出来。鲁月婷花了好几天时间,终于写好了这本食谱。
鲁月婷正为皇帝吩咐下来的任务奔忙,一国之君的吩咐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几日来蒋顺熙已经感觉备受冷落了。
他已经独自在饭厅用了好几天的饭了。不管是早膳、午膳还是晚膳,丫鬟小厮过去叫人的时候无一不是只有一句话,小姐说她在忙,请王爷先用。
有一次蒋顺熙下定决心要等鲁月婷一起用饭,却是直到菜冷饭凉她也没出现一下。后来蒋顺熙为了配合她,将饭放在鲁月婷的院子里,可她仍是忙碌,几下就吃完了说了一声就往春风得意楼跑。
蒋顺熙有些不高兴,但又不想明说,他独自生着闷气,绕过廊角正好看见了鲁月婷所在的小院,他更是气急,怎么随便走走就到了这里!
他暗暗唾弃自己,脚下却仍是朝着院子里走去,蒋顺熙刚走近,守在院门口的小厮立即过来行礼,“王爷。”
蒋顺熙点了点头,越过他就直接往院子里去了。
进了里屋,绿萝正拿着掸子擦着一只半身甘的鎏金白梅瓷瓶。那日鲁月婷来到书房里瞧见,说是屋子里恰好差一件装饰品,还生怕他不答应似的,自己就抱着这花瓶走了。当时的样子现在想来也是不禁一笑。
绿萝听到声音立即回过头来,见是蒋顺熙忙弯了弯腰,“王爷。”问候过赶紧又道,“小姐不在,去酒楼那边了。”
尽管王府上下对蒋顺熙和鲁月婷的关系都已经心照不宣,但是终归是有名无实,众人也就择了“小姐”这个称呼表示尊敬。
蒋顺熙往屋内望了一眼,抬手让绿萝下去了,他走到一旁,又是无奈一笑,鲁月婷的书桌上真是凌乱得很。
他伸手将稿纸理清,毛笔归位,再看的时候已是一片整洁,蒋顺熙理到最后的时候,发现了桌边一本扉页上写着“食疗”二字的小册子。
蒋顺熙有些好奇,随手翻了翻,里面却是记录了整整一本的菜谱。全篇菜谱主打清淡养胃,与鲁月婷嗜辣的习性完全不同,蒋顺熙唇边溢出了浅浅笑意,她这几天竟是在为这本食谱忙碌吗?
蒋顺熙心下一喜,又将这本菜谱小心地放回原位,伪装成无人翻阅过的样子。
翌日,蒋顺熙满怀期待地端坐在饭厅,等着鲁月婷盛菜上来,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厮,他小声喘着粗气,“王爷,宣华宫的华妃娘娘召见小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蒋顺熙眉头一皱,正要发怒,老管家已经上前,对着那小厮问道,“午膳时间,华妃娘娘怎么这个时候派人来?”
那小厮偷偷地瞟了一眼蒋顺熙,立时又低下头去,闷声答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过是催得挺急的,奴才就跑进来了。”
身后传来骨骼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老管家叹息一声,在蒋顺熙彻底发怒前挥退了小厮,“去厨房请小姐吧。”
那小厮得命连忙作揖跑走了。
蒋顺熙这边如何生气自是不用多说,这边到了小厨房给鲁月婷讲了以后,鲁月婷闻言思索了半晌,明白过来,遂从橱柜里拿出早已备好的食物装进食盒就跟着来人进了宫。
宫妃召见只得从偏门进,要到宣华宫须得穿过一大片宫墙城楼还有无数的园林桂宇。好在华妃的名头极为好用,竟是一路乘马车入了德顺门。过了德顺门之后,与后宫之间便只隔了一个御花园了。
御花园是不能再乘车了,鲁月婷提着食盒下了马车,这时又是新的宫人带着她往前走。这位她在华妃宫里见过,正是那日引她进殿的小宫女。
一次是路过,两次便是相识了,鲁月婷问了她的名字,知道了她叫芍药。
两人皆是匆匆向前走,不知是行了多久,只见芍药停了下来,轻轻飘来一句,“是皇后。”
鲁月婷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见芍药跪在地上,喊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惠妃娘娘,丽嫔娘娘。”鲁月婷也赶紧跪了下去,同样是叩拜行礼。
皇后低眉静静看了她好几眼,心中思绪繁多。
鲁月婷在京中有头有脸,又得蒋顺熙庇护,在皇帝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皇后就是再心存怀疑对她不满,也不会当众给她难堪,让她行礼明白尊卑之后便罢,她恍然一见鲁月婷手里的食盒,问了一句,“这是要去哪里啊?”
鲁月婷察觉到她的视线,手心一紧,说道,“往宣华宫里去,这是月婷为华妃娘娘做的能美容养颜的食物,特地带进宫里给她尝尝。”
“什么食物还能美容养颜?”皇后扬眉有些好奇,接着又是撇了撇嘴,佯装不高兴,“这后宫里这么多姐妹,怎么只给华妃妹妹做啊?”
身旁的惠妃和丽嫔听了,也是一笑,“是啊,吃了能美容养颜的食物,咱们都缺啊!”
鲁月婷听后立即答话,“是我的错,改日我就做了送到皇后娘娘,惠妃娘娘和丽嫔娘娘宫里。”
皇后听了自是不再多话,叫了起以后正要离开,鲁月婷站起时却是身子一晃,食盒落在地上,盖子掉在一旁,露出了里面装着的食物。皇后眼神一凝,顿了顿就离开了。
鲁月婷一时不察,芍药急忙扶着她站稳,两个收拾着又继续往宣华宫走去。
皇后回了正阳宫,拧眉想起刚才看到鲁月婷食盒里面的食物,她唤人进来,问道,“山药、胡萝卜、莲子、茯苓……这些食物可以养容美颜吗?”
一旁候着的嬷嬷笑了,“娘娘,这些都是健脾养胃的食物,老奴还没听说过能美容养颜的。您要是想要,老奴前几日得了一张方子,可以试试。”
皇后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皱眉又是沉思。宫里太医院出诊都是记录在案的,她从来没听说华妃有什么关于脾胃方面的毛病啊。鲁月婷对她撒了谎,可是这个谎有什么必要吗?
宣华宫里果然皇帝也在,鲁月婷早有预料,向皇帝和华妃行过礼后就扎进了小厨房,将食物的半成品加工,没一会儿,就可以呈上桌了。
皇帝用过后十分满意,华妃也笑谈是自己沾了光。鲁月婷抿嘴一笑,谦虚道,“皇上、娘娘喜欢就好。”
接着皇帝微一招手便见李一德捧着一个朱红饰盒过来,他将盒子打开,一根蝴蝶簪子映入眼中。
只见那簪子通体是橙金的颜色,极其少见,簪身雕刻着千姿百态的花朵,栩栩如生仿佛已经飘出了香气,簪头是一只蝴蝶展翅飞舞,金丝折成羽翼,就好像在花丛中翩翩动人。
皇帝将那一枚饰盒握在手里,笑道,“朕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这些东西,特意选了这一支,赏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