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猎场里,小鹿倒是第一次看见,鲁月婷眼神里就像是冒着光,拔步就往拴马的地方跑,喊道,“蒋顺熙,快上马,我们抓住它!”
身旁的人顿时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蒋顺熙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看见鲁月婷异常激动兴奋的脸庞,又顺眼瞧了一下快要不见影的小鹿,听到她连声催促,也只得叹息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把套在树干上的缰绳解开,夹紧马肚子,挥了挥缰绳,马儿便前蹄高扬,重重的踢踏声响起,冲了出去。
小鹿奔入密林更深处,鲁月婷往后瞧了瞧蒋顺熙,心中大定,大挥马鞭更是向前,蒋顺熙骑着马紧跟不舍,密林幽幽,深及眼前全是青绿,他有些担心,驱马驶到了鲁月婷的前面。
他刚要回头看鲁月婷,只听得她一声大喝,“它撞到了,快,抓紧机会!”
蒋顺熙瞬时就从马侧的箭娄里拿起一支箭来,搭弓上箭全在顷刻之间,嗖地一声就已经飞离弯弓,一下子就扎进了小鹿的后脚,嗯哼一声就倒在了树丛边。
鲁月婷急忙翻身下马,稍微查看了小鹿的伤势,就直接抽身拔箭,拿了块白布条帮它裹住伤口,听到背后踩在落叶上吱哑的脚步声,鲁月婷咧嘴笑着回过头看向蒋顺熙,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太棒了,避过了要害,又是一击即中。”
蒋顺熙箭术卓绝在西京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他与皇兄关系那么僵硬的那几年,仍是请他作为二皇子齐南山的授课老师,其中便可窥见一二。
有很多人称赞他的箭术,甚至是重金以求相授,即便是百步穿杨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可是每回蒋顺熙都只是淡淡应了,心中丝毫没有半点儿波澜,但是鲁月婷只一个动作,他都能眼里心底都明媚起来,喜悦都满得快要溢了出来。
蒋顺熙正要搭话,却是听见前方传来踢踢嗒嗒整齐划一的声音,鲁月婷默了片刻也听到了,想要起身察看却被他一把拉住,两人一起蹲了下来。
“怎么回事?”看到蒋顺熙面色突然沉肃下来,鲁月婷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蒋顺熙摇头不知,两人半蹲着向前移动着。
茂密的树林深处,抬眼望过去便是皇家猎场的另外一方。高高的山崖下面,一片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高举长矛和盾牌,呼呼喝喝,气势极大。
时而传来空扇荡中回寰的声响,隐隐约约地像是大皇子的声音,蒋顺熙皱紧了眉头。
他又是近前走了几步,眼神微眯想要看清大军前方立于高马上的人是谁。
“皇上出巡还带了一个军队来吗?”此面地处北坡,与狩猎场正门距离极近,却因一块巨大的岩石阻隔,恰好隔去了探查的视线。
“是齐南宇。”蒋顺熙终于看清一马当先的那人是谁,淡淡道,他凝神注意着前方的动静,只见他们有序跨过了那块巨大的岩石,正是要往猎场而去,而紧跟在大军后方的……他瞳孔一缩,失声道,“还有右相谭忠嗣。”
闻言,鲁月婷也立即凝了心神向下望去,瞧见正是谭忠嗣那个老家伙也是大吃一惊,“他不是告了病假卧床在府里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一桩一件,就像是预兆,鲁月婷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蒋顺熙似乎是听出了鲁月婷语气下的焦急,侧头伸手握住她的,又转眸看了看下方,神思沉重,缓声道,“谋反。”
尽管鲁月婷已隐隐有些猜测,但听到蒋顺熙这么明显的说出来还是吓了一跳,她尤自心惊胆颤着,转头问蒋顺熙,“那我们怎么办?”她望了望岩石下方人群如流水拥挤着向前,乌泱泱的大部队其实是井然有序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那方赫然是皇帝和众大臣所在的猎场。
一眼望去,军队森然约有五万兵马,如果他们此时进攻,单凭猎场内五千精兵根本不足以抵挡。
秋猎声势浩大,是西京一年一度的必备项目,所以朝中基本上所有重要大臣都来了。丞相谭忠嗣和大皇子齐南宇选了个好时机,这次若是一举成功,不仅拿下了皇帝,还将朝中大多数手握重权的大臣的性命掌握住了。
时不待人,蒋顺熙略作思索便是立马做出了决策,他扳正鲁月婷的身子注视着她,面色极其凝重,语气低沉清冷,“我现在即刻启程,回宫去调遣禁军和郢都城的防卫军。你就回去告诉皇兄这个消息。”
鲁月婷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自觉时间匆忙,赶紧起身就要往回走,只见蒋顺熙又伸手拉住她,叮嘱道,“向皇兄说了之后你就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刀剑无眼,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要小心。”
说罢,鲁月婷闻声皱眉立刻反驳道,“我怎么帮不上忙了!”
“别拧,你安分一点,别让我担心。”蒋顺熙知道鲁月婷这个遇事就爱往前冲的性子,特意叮嘱,看来她还真打了这个注意。他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此刻话中已是含了警告之意。
鲁月婷深吸了一口气,摸着额头有些不乐意,但见他眼中的担忧一直不散,也不想让他太过焦心了,只得喏喏应声,抬头又道,“你也要小心。”
“好。”
蒋顺熙为躲避那方的追踪,施展轻功直接飞身下岩,鲁月婷看他身影渐消,也是转身牵过黑风翻身上马就回了猎场。
两人分头行事,鲁月婷一路快马加鞭,不及禀报,直接闯进了皇帝的营帐。
即将有大军压境,也就不想什么动不动摇众心的问题了。鲁月婷一把撩开帐帘,侍卫在后追赶,她也不惧,见到皇帝径直就双膝跪地,大声道,“皇上,大皇子和右相大人谋反了!”
此话一出,举朝震惊,皇帝身边的皇后娘娘顿时起身,斥道,“大胆鲁月婷,如此污蔑大皇子和当朝丞相,其心可诛!来人啊,把她给我拉出去!”
刚及这时,却见禁军统领快速掀帘而进,也是来不及回报直接闯进来,脸上已是苍白一片,失了颜色,俯身跪地说道,“皇上,大皇子和丞相大人带兵五万,正朝这方赶来,已经不足十里了。”
皇帝听后也是震惊不已,后退了两步才勉强停下,下方众臣皆是议论纷纷,话中都夹杂了害怕的情绪,他凝望下方慌乱的人群,瞥见中央鲁月婷仍旧平静的双眸才是稍稍平息了几分,强自镇定道,“禁军统领张自占接旨。”
“臣接旨。”
“全军戒备,时刻迎战。”
“是。”张自占领命而出。
皇帝强撑着身子看张自占离开了营帐,暗下一阵心惊肉跳,皇后怯着步过来扶他也被他一手挥开,他转过了身子厉声喝道,“皇后好本事,你养的好儿子,还有你的好哥哥!”
皇后顿时红了眼眶,伏身跪趴在地上,带着哭腔诉冤,“皇上明鉴,臣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后面在收拾你。”皇帝此时见到皇后就来气,可是如此紧要关头,也不是处理她的好时机,眼下御敌才是正经。
嘶吼声越来越近,身处最中心的营帐仿佛能听到刀剑交接的短枪声,鲁月婷急急地开口,如此情况危急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她径自起身说道,“皇上,我们五千兵力在五万大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勉强对战只会损伤更重。策王爷已经出发去搬救兵,我们只要能坚持两天,一定能求得生机。”
“策王爷去搬救兵了?”
“真是太好了!”
“我们有救了!”
……
听到这话皇帝也是一喜,转而又想到鲁月婷提出的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扎营的地方地势宽阔,易攻难守,五千对五万,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胜算。别说是三天,就是一天也很难,想要坚持上三天,更是难上加难。”
皇帝和蒋顺熙之前曾经预演过这样的情况,却是从来没想过大皇子也是掺和了进来,更没料到秋猎便是他们的时机。此时人手不足,对方强兵己方弱将,愣是无以抵抗。唯今之计,只有盼着蒋顺熙早日请来救兵了,幸好他早有预感,先就将守城卫兵的符令和与郢都相邻的成地调遣军令交给了他。
想到此,皇帝心下稍定,此时能做的仿佛就只剩等待了。
“我们退去行宫。”鲁月婷灵光一闪,忽然醒悟,“行宫建在半山腰上,我们以此为界,应该能拖住几天。”
大将军孙英武听言也是躬身应和,“老臣以为有理,行宫位置偏僻,易守难攻。来者若为奇兵,必须下马而行,这于我方有极大助益。”
帐中只余孙英武这一老将对带兵打仗还有几分见解,其他的朝臣解释文臣或者守城护卫的统领,对沙场战事不及孙老将军了解。
皇帝似是有些犹豫,呼号声却仿佛已经近了营帐口,由不得他再是思索了,鲁月婷打断了皇帝的沉思,当机立断道,“皇上,事不宜迟,我们快退吧。”
好像有无尽的气势排山倒海而来,皇帝也快被震天的呼号吓到,正逢张自占进来汇报,“皇上,敌军已至五里之外,微臣万事已经备齐,只待您一声令下。”
闻言皇帝闭上了眼,片刻之后又立即睁开,声音铿锵,穿破苍穹,“传令下去,整军退至行宫。”
张自占愕然抬眸,只一瞬便是极快地低头应道,“微臣领命。”
鲁月婷打了前方而走,皇帝及众位朝臣在后,禁军五千将士压底,所有人步履急速,全部上了山往行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