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可不敢占劳,各使诸事由丞相主理,公主有事尽管吩咐宫人就好。”钱净辰回道。
“那……”上官夏露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却仍是不放弃,逼近了一步又要开口,屈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上官夏衣的调笑声,“皇妹怎么站在这殿门前就挪不动步儿了?”
他的视线扫过钱净辰和上官夏露两个人,又停了半秒定定地落在上官夏露的脸上,心中明白了几分,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他“哎哟”一声接着说道,“这不是刚才宴席上威风凛凛的钱大人吗?”
他的话中夹杂着话,似嘲似讽,上官夏露一颗心全挂在钱净辰身上,只听出他的调侃意味来,便是嗔了一声转头对着钱净辰,目光灼灼,面上不自觉地就带了三分颜色,钱净辰倒是听懂了,却也只深深看了上官夏衣一眼,并不接茬儿,微微点头示意后,之后就与其他的朝臣招呼去了。
上官夏露看见钱净辰又故意的忽略自己,嘴角耷拉下来,脸上泛起懊恼之色,又向上官夏衣恨恨地瞪了一眼。这回公主真正要发飙了,上官夏衣可不敢再是在旁边一副看好姿态了。
要是上官夏露后面回国的时候在父皇面前告状,添油加醋的说上两句,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戏的是以他立即假意咳了两声,在钱净辰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开口,“听说明天开始钱大人就要带我们去西京的军火制备库转转了,有劳了。”
钱净辰微是一愣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皇子言过了,各国来朝,学习火器制作,微臣教授是陛下亲旨,理应是份内之事。”
西京的军火制备库不只为齐国开放,是对来使的各国开放,钱净辰没有明说,是顾忌着贵为皇子的上官夏衣的颜面,但也没那么好脾气对着本就来者不善的齐国,轻声一两句就让上官夏衣顿时僵住了脸,好在他久经官场,片刻后就脸色自如了,随后顺着上官夏露的心思问他,“钱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化,当真是称得上人中龙凤,不知大人名姓为何?”
“钱净辰。”不理会上官夏衣的恭维之词,钱净辰直接报出了姓名,然后又是一点头便是错过身去了他处。
“钱、净、辰……”上官夏露喃喃地,将这三个字含在嘴里反复念叨着,就像是含了块蜜糖,轻轻抿着,甜到了心尖上。
上官夏衣低头看到她一脸羞色,打趣道,“咱们一向眼高于顶的夏露公主这是终于春心萌动了吗?”
“大皇兄!”上官夏露捏着手帕,似嗔含怒地斜着眼上官夏衣,可那双如墨的眼睛里哪里有一点儿愤怒,溢满的全是羞怯与欢喜,“你又笑我!”
“这可不像夏露公主啊,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了?”上官夏衣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妹妹有多骄傲,齐国多少王公贵族上赶着联姻她都看不上眼,说是要自己挑一个举世无双的驸马,父皇又疼爱她得紧,连婚事也是完全照着她的意思来。这次出使西京,其中也有这层意思在。
“本公主……”上官夏露冷哼一声,俏脸含羞的样子立即收敛了七八,显现出了平常骄纵的神色,话才刚刚出口,又生生止住,刚才还是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里乍射出恶毒狰狞的光芒,正对着的上官夏衣触及这眼神也是一时被骇住,抖了一抖,才转过身看向她的视线着落处,但见钱净辰三步并作两步就去到了一个女子的身旁,他的脸上始终噙着浅浅的笑意,温和如玉,完全不是在他们面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难怪……夏露会这样生气……上官夏衣这样想着,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扯了一下,说道,“走吧。”
上官夏露回过眼来全是不甘,“为什么要走?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还值得本公主认输吗?”
上官夏衣只觉无奈,有心想告诉她钱净辰身边那个女子可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她才是各国纷纷来西京的最终目的,就连齐国也是如此。席上钱净辰才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挡刀的,将那女子掩于台上,将各国的注意力转移了。
不过他再是瞧了瞧上官夏露的神情,知道此时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索性也不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普天之下,只有他才配得上当本公主的驸马,谁来抢就是找死。”上官夏露直直地盯着那位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眼里是慑人的寒光。
上官夏露虽然平日里再怎么骄横野蛮,但是说到底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此时看见她为一个见面不过半天的男人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劝道,“据皇兄所知,这个钱大人家世贫寒,官不过六品,他才华横溢,所得提拔全仗摄政王蒋顺熙。可是你应该知道,摄政王与皇帝之间的争斗,古往今来,从不会悄声无息,到时候,钱净辰就是其中的牺牲品。他身后无世家底蕴所蔽,怎么会有好下场!”
上官夏衣话音刚落,就见上官夏露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哼声道,“那正好,他当我的驸马,跟我回齐国,一定会把他当做座上宾。”
“怎么可能?”上官夏衣暗地失笑,就算他所预知的那个未来成真,可是现在谁会为了那个很久以后的以后而提前做打算呢?况且如今摆在钱净辰眼前的是一片坦途,可谓是前途无量,他更不可能轻易放弃。
不论上官夏衣说了些什么,上官夏露都已经在心里敲定了答案,执拗地认定了钱净辰,非他不嫁,甚至都默默地勾勒出了美好画面,她下定决心的东西,谁都不可能改变。
鲁月婷在廊下拐角处静静地站着,转头便瞥见钱净辰忙不迭地过来,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模样,脚步却分明比寻常快了许多,像是背后有什么猛兽追赶一般。倒是鲜少看见他如此模样,鲁月婷也存了些好奇心往他背后望去,正好对上了上官夏露好似对敌人一样仇视的锋芒。
她有些被吓到,但并不放在心上,稍微思忖几下就明白过来,等钱净辰走近,起了心思调侃,“齐国的夏露公主,你艳福不浅啊!”
夏露公主生母惠妃娘娘当初是齐国第一美人,才貌双绝,这位齐国唯一的公主更是承其母质,更甚于母,姿色过人,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鲁月婷见了,也是全都是溢美之词,赞不绝口。
“空有其表。”钱净辰不满地嗤了一句。在他看来,这种背景庞大的娇娇女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稍不留神就是万丈深渊。大丈夫建功立业,被这些儿女情长碍住了脚步才枉为人间走一场,更何况像他们这样时空错乱好不容易找到自身价值的穿越人士。
鲁月婷没有料到钱净辰来了这么一句,板正了脸指责他,“以貌取人不太好吧?”万万没想到长得好看还要被别人怀疑没有内涵,真是对也不是错也不是,现在是什么世道啊!这让她这种长得不好看的怎么活啊?
鲁月婷在心底放肆地摇旗呐喊,同时又止不住地庆幸,幸好她早早地就抓住了蒋顺熙,打败了赵芹敏、安图雅之类的好看的女子,稳稳地抱得摄政王归了。好了好了,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了。
“以貌取人”这四个字是个大罪过,钱净辰急忙就摆手否认,“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只是……”他吞吞吐吐地,抬头见鲁月婷仍是肃着一张脸,下了狠心说出心里话,“公主之尊,我这种平民百姓高攀不起。她是公主,我娶了她就是当驸马,这就是入赘了,那可不行。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把我的腿打断的。”
这倒是真话,鲁月婷也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正是这个道理,也就歇了心思,又见钱净辰一通解释之后竟是胀红了脸,止不住笑道,“钱大人前途无量,公主之躯又如何,配你不正好吗?再说了,这个时空发生的事情,等你回去了,一切就当没发生过,你爸妈怎么会知道呢?到时候结婚生子毫不妨碍,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齐人之福,岂不是美哉,妙哉!”
话刚说完,还没等对面那人有所回应,鲁月婷自己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就听见钱净辰义正言辞地拒绝,“我是传统的男人,是奉行一夫一妻制的。我们在第二个时空过不一样的人生,可并不是说有第二次生命,有第二个人生,我的记忆经历都是完整的。齐人之福这种事,是要骗过自己,但不适合我。”
看惯了他温和无害的样子,猛一见他如此字句铿锵,鲁月婷还有点儿不习惯,她跟蒋顺熙开玩笑开多了,说话也随意了,向来是无所顾忌的,钱净辰是个化学老师,教书严谨,碰上原则性问题那是绝不退让的,鲁月婷飞快地就认了输,“我错了我错了,钱大人头上高悬着正大光明牌匾,为人正直廉洁,我嘴上不着调,是我享齐人之福好吧……”
她一出声钱净辰就知道没什么好话,鲁月婷一向不着调儿,相处久了自然是心知肚明,撇了撇嘴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又准备说两句谴责她,余光便瞟见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大人正阴沉着脸。
仿若是一柄柄削铁如泥的利剑直射往鲁月婷的后背,可怜那当事人还在毫无知觉地口若悬河,念叨着什么“齐人之福”“富二代”“小哥哥”之类的字眼。一字一句,都让她背后的人脸色越是沉下去一分。钱净辰接收到威势赫赫的摄政王大人的视线,识相地闭紧了嘴,与此同时在心底默默地点了一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