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永慧第一次坐这样的小推车,感觉很有意思,不过常国柱推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喘气,常永慧便就悄悄地用了一丝法力,常国柱感觉轻松了许多,却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夏翠花回娘家,而且全家人陪着一起去,那是非常惬意的事情,情绪大好,禁不住地哼起小曲《回娘家》来了。
听着娘唱的小曲,观赏着大平原上的景色,常永慧心情大爽。
常永生也很高兴,随着娘唱歌的韵律一起唱起来。
这种歌,常永慧不会唱,笑眯眯的看着常永生唱。
过了铁路,再向南不远,就到宋家庄了,常国柱突然停下了,看着翠花道:“翠花,你让两个孩子坐一边,你坐另一边。”
夏翠花的心思,常国柱最懂,刚才夏翠花还想着自己到宋家庄时最好能坐上小推车,脸上有光,这会儿丈夫主动停车让她坐,顿时心里热乎乎的。
夏翠花问道:“国柱,你推三个人,太费劲了吧!”
常国柱道:“没事,我今天好像力气挺大。”
夏翠花将二丫抱到常永生这一边,自己一弯腿坐到了另一边。
果然,常国柱觉得自己现在力气更大了,推着三个人还有一些拜年的东西,一点也不费劲。
夏翠花的娘家在村南部,所以常国柱推着小推车,沿着村中土路,需要穿过宋家庄,夏翠花沿途遇到不少少年时代的玩伴,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行进。
心里这个美啊。
夏翠花的娘家是三间土房子,在一个高坡上,今天常国柱没有费什么劲,就推着小推车上了高坡。
一进院子,给常永慧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家比常家还要穷。
院子里,三只已经很老的母鸡趴在鸡棚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晒太阳,半垛玉米秸,显得很凌乱,背阴处有一个咸菜缸,缸的上沿好几个缺口,盖着咸菜缸的木质破锅盖,木头已经糟了。
“爸爸,娘,俺回来了,国柱他们都来了!”
夏翠花这一声叫,屋里面就传出一个有些激动的老爷子声音:“噢,快进屋吧!”
接着,又传出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
一家四口进入堂屋,立刻闻到一股浓浓的烟火味。
常永慧打量一下堂屋,摆设都是破烂不堪的家俱,屋顶没有装饰,铺屋顶的檩条和高粱杆裸露着,被多年灶堂冒出的烟熏得漆黑了,屋顶西北角有一个破洞,用麦秸塞着。
这时候,从里屋出来两位老人,动作迟缓,年纪和常永生的爷爷奶奶差不多,身体状态比常永生的爷爷奶奶更差。
夏翠花的父母,常永生称呼姥爷和姥姥,常永生一叫姥爷姥姥,常永慧跟着就叫了。
老两口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常永慧身上,目光里都有几分诧异,他们还不知道常家拣了个女儿的事情。
夏翠花把来龙去脉对着父母说了,老两口面露喜色。
姥爷道:“好!好!你们这就儿女双全了,永生救人一命,积了大德!”
姥姥注视着常永慧,一脸喜色,就是没有说话,开口张了张,也没有发出声来,她怕吓着这个刚刚见面的外孙女。
常永慧感觉出不对劲,这时候,常永生道:“咱姥姥哑巴了,不能说话了,是哭哑巴的。”
哭哑巴的?!
夏翠花见常永慧一脸的诧异,简要说了原委。
夏翠花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比她大六岁,结婚成家第三年,站在大型水井上面的木板上摇水车,木板一下子断了,和木板一起坠入井下,木板正好砸在了脑袋上,当场死在了井里。
夏翠花的娘哭了三天三夜,从此不能说话了。
夏翠花的哥哥死了,嫂子带着两岁的女儿改嫁了。
常永慧心里道:“姥姥这属于后天疾病,我能治好。”
这时候,姥姥上前,抚摸着常永慧的圆脸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摸了一阵子,抬头对着女儿咿咿呀呀,别人听不出来,夏翠花听出来了。
夏翠花看着常永慧:“姥姥夸你长得俊呢,聪明呢!”
常永慧向着姥姥靠近一点,道:“姥姥,俺觉得你的病会治好,你早晚会重新说话的。”
姥姥听了,脸上的喜色更浓了,又咿咿呀呀一阵子。
夏翠花翻译道:“二丫,姥姥说托你福呢!”
接下来,一家四口给两位老人磕头拜年,常永慧磕头的时候,心里格登一声!
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摆放在紧靠正面墙壁的旧八仙桌上的香炉!
这个香炉,竟然是她那个时代的产物!
不用拿过来看,她的透视目光,也可以看到,香炉的底部,有一个古体“慧”字。
那个时代,几乎是所有名贵产品,都有一个“慧”字,因为她是那个世界的绝对主宰,她的名号为“慧”。
心里格登,脸上平静。
谁也不知道,常永慧悄悄地给那香炉打上了精神印迹,无论是谁,也难以偷走它,就是法力高超的江洋大盗偷走了它,常永慧也会把找回来。
磕完了头,姥姥从大襟褂子口袋里摸索出来四张脏兮兮的五毛的纸币,给常永生和常永慧每人两张。
老两口几乎没有挣钱来源,拿不出两块钱,兜底也就是一块钱的压岁钱了。
常永生和常永慧从见到的这一切,知道两位老人过日子太艰难了,不肯接压岁钱,夏翠花道:“拿着吧,等你们长大了,好好孝敬姥姥和姥爷。”
夏翠花打开篮子,给娘看,道:“娘,今年俺除了带包子和馒头年糕,还带来一碗野兔子肉,一条红烧鱼,野兔子是二丫和永生打到的,鱼也是他们钓的。”
老娘看着,满脸开花,咿咿呀呀了好一阵子,表明了两个意思,一是翠花蒸的馒头包子年糕更好了,二是永生和二丫真能耐,小小年纪还能打到野兔子,钓到鱼。
姥爷的身体也有病,是风湿病,腰腿疼得厉害,走路颤颤巍巍的,然而,就在常国柱和夏翠花和面剁馅包饺子之际,老人家到了院子里,接着就传来一阵杀鸡的鸡叫声。
夏翠花第一个跑到院子里,着急地道:“爸爸,你怎么把老母鸡杀了?它要给你们下蛋吃的呀!”
爸爸道:“这鸡老了,不怎么下蛋了,二丫头头一年来家里,让她吃点鸡肉,长身体。”
常永生和常永慧也来到了院子里,看到姥爷把最肥的一只老母鸡杀了,全都动心了。
常永慧暗道:“要让姥爷和姥姥多养鸡,多下蛋,还要让姥爷和姥姥多吃鱼和肉,强壮身子骨。”
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在最贫穷的姥爷和姥姥家里,吃上了香香的鸡肉,香香的饺子,来之不易啊,这顿饭,给常永慧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姥姥不会说话,动作却是一刻不停,给常永慧和常永生夹饺子,夹鸡肉,盛鸡汤。
姥爷爱喝两口,常国柱特意带来一瓶从白镇买的白洒,用老人平时用的旧锡酒壶温了,陪着老人喝酒。
其他人不喝酒,就用饺子汤代酒,却也其乐融融。
常永慧适时地给姥爷斟了一杯酒,给姥姥盛了一小碗饺子汤,恭恭敬敬地给姥爷姥姥敬酒,两位老人高高兴兴地全喝下去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喝下外孙女敬的“酒”之后,他们身上的病,会慢慢地消除,姥姥渐渐地就会说话了,姥爷的腰腿也会渐渐地不疼了。
一家四口离开姥爷姥姥家时,姥爷姥姥送到院门口,姥爷千嘱咐万嘱咐地,让永生和永慧常来吃饺子,吃鸡肉。
姥爷道:“你们的爸爸和娘出工干活,没有时间,你们自己来吧,反正认道了,只是过铁道时小心着火车。”
姥姥说不出话来,就一手一个,拉着永生和永慧,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常永慧很感动,两手挽着姥姥的胳膊,道:“放心吧姥姥,俺和永生哥会常来看您和姥爷,给你们带肉带鱼带鸡蛋来。”
姥姥喜得不得了,手不停地抚摸着常永慧的头。
站在旁边的姥爷道:“二丫别看这么小,真懂事。”
小吗,常永慧心里道,俺过了年四岁了,完全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四岁吗,没有错,小身体是四岁,精神呢?
姥爷姥姥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一家四口走,无论夏翠花和常国柱怎样招手让他们回屋里去,他们就是不回去,一直到小推车拐弯,看不见了,他们才相互搀着回屋。
回到家里,常永慧记着姥爷姥姥家只剩下两只母鸡的事,就把自己得到的所有压岁钱拿出来,递给娘:“娘,这些钱到大集上买小母鸡吧,俺和永生哥给姥爷姥姥送去,让他们多养鸡多下蛋。”
夏翠花听了,心头一热:“二丫果然小小年纪懂事理呀,不过这些钱是你的压岁钱,你自己攒着将来上学用。小鸡的事,先不急,过段时间咱家就有趴窝的老母鸡了,到时候咱们让趴窝的老母鸡孵小鸡。”
这个时代自家还能孵小鸡?
常永慧一听就乐了:“那样太好了,娘,到时候多给姥爷姥姥孵小鸡。”
站在旁边的常永生道:“妹妹,你不知道,咱家的几十只公鸡和母鸡都是咱娘用趴窝的老母鸡孵的小鸡喂成大鸡的。”
夏翠花说的趴窝的老母鸡,就是由于鸡本身性激素爆发的原因,老母鸡整天趴在窝里,羽毛凌乱,肚子发热,这时候老母鸡产生了孵小鸡的欲望,村里人利用老母鸡的这个特性孵小鸡。
常永慧看着娘,道:“娘真能耐,会用老母鸡孵小鸡。”
夏翠花道:“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村里大多数人都会。”
孵小鸡,那不就是扩大再生产吗?
由孵小鸡,常永慧联想到了其他好多方面……
农村过年,除了吃好的,就是玩,那时候大人们玩的项目主要是打扑克,也带点钱,每把一分二分,算不上赌博。
孩子们主要是放鞭炮,划冰,打尜,抽捻捻转。
这样的轻松娱乐时间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过了十五,天气渐暖,到了春播的季节,大人们开始下地干活,已经上学的孩子寒假结束,每天背起书包上学去了。
学龄前的四五岁孩子,由大人带着到田地里,大人出工,或者在自留地里干活,而孩子们在地里挖野菜,这野菜分两种,人吃的和猪吃的。
这地方人吃的野菜主要有苦菜、驱马菜、青青菜、鸟舌头等等,猪吃的菜就更多了,不过有毒的野菜不能挖。
常永生和杨俊琴、钱富军、王树申、杨俊贞、刘卫东、戈秀兰这些玩伴都上学去了,常永慧由娘带着去自留地那儿,娘翻土,常永慧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拿着镰刀,在地里找野菜。
开春的劳动,家家户户基本上都这样,男的去生产队出工,女的到自留地干活,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为什么男的出工,女的弄自留地?因为,自留地只占全村土地总面积的百分之五,生产队的地才是大头,总的来看,男的才是壮劳力。
常家分的自留地,总共是一亩二分,离大运河较远,离村南人工挖的引流灌溉小河也是较远,而且,这一亩二分地,南高北低,高低差一米多,想找平都难。
当初,分自留地的时候,大队长正是王铁刚的父亲王世倌,目前王家家族是最大的家族,总共有三十七户,而和王家家族沾亲带故的就有五十九户,所以,好地都让他们分到了,常家的地,不算是最差的,却也是比较难耕种的。
没有办法,常国柱和夏翠花两口子,将高低差一米多的一亩二分地,改造成梯田样式,一阶一阶的,总共是四阶,最北一阶种粮食,包括玉米和小麦;向南三阶,依次种红薯、西瓜甜瓜南瓜、萝卜胡萝卜白菜。
这种改造,耗费了常国柱和夏翠花极大的力气,白天到生产队出工,晚上去自留地干活,一直干到夜里十一点,用了三年时间,才改造完。
这种改造,收到了一定效果,至少让这块过去基本上不产什么东西的土地,可以产一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