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似乎很信任他,点点头,招手把女儿叫了过来,“妞儿,快见过姑娘。”
小姑娘有些认生,抿着嘴巴不说话。
“别叫姑娘,叫我姐姐吧,我比她大好多呢!”
王英为难道:“这怎么成。”
沈清掏出一把糖果,“妞儿,到姐姐这儿来,这些都给你。”
妞儿望着糖纸,都快流口水了,还是先看了看母亲,见母亲点头了,才敢过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沈清把糖果放在她手上,然后又抓了一把,“去分给别的小孩,别小气哦!”
妞儿又扭头望了眼母亲,得了母亲的允许,这才攥紧双手,欢喜的跑走了。
庄子上的小娃们都聚在一处,看大人们打架,冷不防突然出现这么多,只能在过年时,才能分到一颗半颗的糖果,立马蹦起来,一窝蜂的把妞儿围住了。
妞儿像个小大人似的,把糖果搂在胸前,不让他们抢,“一人一颗,多了旁人就分不到了,来,我给你们分。”
王英擦了擦眼泪,回过身给沈清行了礼,“多谢姑娘,我家妞妞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待会……待会能把我男人也抬来吗?他走不了路。”
王伍不等沈清回话,就道:“当然能,待会我去把大兄弟背出来,你只管帮你的去。”
“那多谢王伍大哥了。”
王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走了,招呼婆子媳妇们干活。
王伍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眼睛,片刻后,又忽的回过神,“姑娘,您要去孙家看看吗?”
沈清左右也无事,便点点头,叫上沈七,罗琴在前面开路,王伍跟在后头,几人进了孙家的宅子。
孙兴旺是孙家分来的庄头,本来也是有一处属于他的宅子,这些一并都属于庄子,要是换个庄头,宅子也得留下,归下一任庄头使用,对,只有使用权。
但孙家这宅子,显然翻修过,还不是一般的翻修。
从外面看,还不觉得,一进去就另人大开眼界。
院墙是两米高的青砖垒砌,结实,防贼,大概是怕被人报复吧!
但是外面抹了层泥,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泥巴墙。
院子里的地面铺着青石板,还修了花园子,凉亭,居然还弄了个小池塘,只不过无人打理,跟臭水沟似的。
迎面是正屋,两边各有侧屋,都是清一色的青砖瓦顶。
堂屋的大门开着,不用进去,就能看见气派的摆设,正上方还挂着中堂画,是一副松鹤图。
八仙桌,太师椅,两边摆着靠椅。
沈清只在门口站了站,也没进去。
王伍又示意道:“姑娘,那孙家还有些是女眷,在后院,您看怎么办?”
“把人带到前面来,还有孙家的那些下人,怎么一个都不见?”
王伍道:“有些听到风声跑了,有些躲在后院,不敢出来。”
“那就把人都带出来,赶紧处置了。”
“是!”
一柱香之后,王伍像赶鸭子似的,赶来一些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还有几分穿着梳着妇人发髻的小姑娘,大约有五六个。
沈清问:“她们是怎么回事?”
王伍真的有些难以启齿,“她们……她们都是孙从外面或买或抢来的。”
几个女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孙家要将她们转卖,哭着便跪下了。
可又不知该怎么求情,才能不被糟践。
沈清被她们哭的头疼,“你将她们交给王英,在本庄有亲人的,想回就放她们自由,如果没有亲人,就给她们一些盘缠,让她们回家去。”说完就见有两个女子面露惶恐,于是,她只得又加了一句,“如果实在没地可去的,想留在庄子上也成,给她们找个去处,赶快带走吧!”
她瞧王英是个能干事的小媳妇,想来能处理好这些事。
太阳很快落进田野的尽头,庄头孙家的门前,此时闹哄哄的。
有些行动不便的老人,被家里的下辈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走来了,见着沈清,慌忙就要跪下。
沈清虚扶了一把,“诸位跟我祖母年纪都差不多,给我行礼,不是折煞我了吗?”
几位老人拄着拐,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的说道:“姑娘是王家庄的东家,就是我们的主子,这世上尊卑排在辈分之上,我们可不敢越过规矩去。”
“就是就是,再说姑娘收拾了孙家,也是我们的恩人,要不然我们怕是都得死在今年冬天了。”
“孙家就是这世上最黑心的庄头,吃人不吐骨头,东家若是再派庄头过来管庄子,可得多为我们着想,我们实在是……实在是……”老汉都说不下去了。
佃户就是庄子里干活的,可庄头不把他们当人,连牲口都不如,瞧瞧他们这些人,老的老,残的残,病的病,几十户的人家,能数得上的壮劳力,却没有多少。
所以每当孙家出来吆喝人去干活,他们就得把家里的老人或是小娃带上,要不然人数不够,是要吃鞭子的。
这里离县衙远,离皇帝就更远了,磕破头也没人能为他们主持公道,为他们说一句话。
沈清看着在广场上聚集的人,也是直叹气,真是的,本来古代种地大部分得靠人力,偏偏有的人,却非要压榨劳力,想挤干他们身上所有的价值,等到再也压榨不出任何东西了,再把人一丢,不管人家的死活。
以往那些朝代,就是因为这样的怨气积攒的太多,导致倾天覆灭,改朝换代。
所以沈清在考虑新任庄头时,就得顾虑着佃户们的情绪,找陌生人来,摸不着头脑,更容易出错。
有几个汉子用扁担抬着一头大肥猪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抬着羊的人。
王英指挥小媳妇们,从孙家找来两口老大的铁锅,又临时搭建了土灶,把锅架上。
挑水的挑水,抱柴的抱柴,小娃们也帮着大人拿东西,跑来跑去,耳边夹杂着妇人们吆喝叮嘱自家小娃当心脚下,别摔着的声音。
沈清又坐了回去,看着眼前活跃的生活景像,很想感叹一句。
至少在目前看来,这些佃户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真不高,有一口肉吃,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