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此时,老板端着盘子从叶长衫身边经过,叶长衫一把将他拉住,问道:“老板,这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老板本在忙着上菜不想搭理叶长衫,但一看叶长衫似乎真的不知道这件轰动京城的事,便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位客官,这么大的事儿您都不知道?”
“我刚从洛都回来,的确不知。”
“哦,那就不奇怪了”老板从腰间拿出块布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韩巳将军要娶咱大唐女子,这些天城里议论得可热闹啦——”
“这是为何?”
“为何?您从洛都回来,不会不知道吧?这一路过来不好走吧?”
叶长衫回想起这一路上经过的无数次盘查审问,默默地点了点头。
“嘿!这就对咯!咱大唐的人要经过洛都,真是寸步难行啊,这些商贩哪个不是哀声连天?就连我这小店的生意都差了不少,你想啊!这商路堵了,谁还往东边去啊!”
“那和这亲事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这韩巳将军迎娶了咱大唐女子,那就是咱大唐的女婿了,有这层关系,那北魏还会刁难咱大唐的商人么?我说啊,咱大唐上下还真得好好谢谢这位女子!要不是她啊,咱们可有得苦吃!”
“这女子是何人?”
“想必你也听说过,此女便是圣上义妹、长安城内大才女伊依姑娘,先前力压苏公子……”
“你说什么!?”
叶长衫猛然站起,险些把桌子都掀翻。
店老板被叶长衫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大跳,看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的叶长衫,他竟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此话当真!?”
“千…千真万确…”
‘砰——’的一声巨响,只见叶长衫面前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扬得漫天都是。馆内的众人皆是一惊,待回过神来后,却早已不见叶长衫的踪影。
叶长衫一路狂奔到宫中来到英平的寝宫门前,守在门口的大裴小裴一见叶长衫发疯似地想往里面冲便暗喊不妙。
兄弟二人一同上前企图将他拦住,但此时的叶长衫已近乎失去理智,他像一头发疯的蛮牛一样硬生生地将这对兄弟撞开。叶长衫的机体本就是强悍无比,加之他体内的天地之息肆意涌动,此时他整个人就像一口即将迸发的火山,危险无比!
大小裴顾不得身体的剧痛,爬起身死死抱住叶长衫。叶长衫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伸出双手掐住兄弟二人的脖子,一手一个硬生生地将兄弟二人掐在空中。身为大满强者的兄弟二人此刻就像两只柔弱的小鸡一般双脚悬空,无力地挣扎着。
兄弟二人无助看着双眼发红的叶长衫,口中的气息越来越弱,只怕再这么下去,他二人的小命就要葬送于此。可偏偏就是这副将死未死的模样反倒激发了叶长衫体内的那股戾气,在这股戾气的催动下,叶长衫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此刻的他只想捏死手上的兄弟二人!
陈进爵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甚至连上前劝架都不敢。
就在大小裴命悬一线之际,忽然寝宫中传来英平的声音——
“长衫,你放过他二人吧,朕在里面,你……进来吧!”
听到英平的声音,叶长衫瞬间清醒过来,他双手一松,兄弟二人重重地掉落下来。
叶长衫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大小裴,一个箭步跳入殿内,只见英平正一脸淡然地坐在椅子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伊依她在哪!?”见到英平,叶长衫尚且保持了几分理智,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问道。
“朕将伊依许配给了韩巳,就是这么回事。”英平淡定地说道,其语气平静地就像是不认识伊依这个人一般。
“什么?凭什么!”叶长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凭什么?凭她是朕的妹妹!”
“可!可她!可她和我——”
“和你怎么了?你二人有婚约么?你向义父提亲了么?”
英平依然淡定无比,仿佛此时他二人不再是兄弟,而是君臣。
“英平!你疯了!?”叶长衫再也忍不住,他一把冲上前,揪住英平的衣领说道。
“大胆叶长衫!你怎敢直呼圣上名字——”就算陈进爵再怕叶长衫,但此时他不得不站出来。
虽然被叶长衫揪住衣领,但英平却依然从容,他也不理会站在一旁的陈进爵,淡淡地说道:“朕没疯,朕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你——”
“北魏的军队都逼到我大唐门前了,朕能怎么办?太后都跑到朕的面前来跟朕要人了,朕能怎么办?朕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恐怕不需要其他人动手,底下的文武百官、大唐的万千子民都会把朕从这龙椅上轰下去!朕……又能怎么办!?”
英平说着说着怒气也上来了,他一把甩开叶长衫的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好兄弟。
叶长衫不可思议地看着英平,眼前的英平仿佛像是个陌生人一般。
“你没法,我有办法!”叶长衫喊道。
“什么办法?去将送亲队伍拦下来么?”看着渐渐失去理智的叶长衫,英平不屑地说道:“太后早已算准你会做出出格的事,现在共有三支送亲队伍分别向着东、西、南三门同时进发,你…要去便去吧——”
“你说什么!?”
叶长衫距离爆发仅有一线之隔,在听到这句后他便再也不忍,直接掐住英平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说不说!”叶长衫发疯地不停重复喊道。
英平双目紧闭,连看都不看叶长衫一眼,死死咬住牙关。
陈进爵、大裴、小裴以及身边的宫女太监见状顿时都被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小叶大人一个失手将圣上掐死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时间,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想将叶长衫与他英平拉开,可叶长衫的力气何其大?况且此时他正在气头上,是以众人一同用力,愣是没将叶长衫的手拉开半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屏风后面忽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伊依姑娘在南城的队伍中,小叶大人快快松手——”
随后,只见知唐走了出来。
叶长衫听到东城二字便立马将手松开,他吃惊地看着知唐,似乎不解为何她会帮助自己。
见叶长衫看着自己,知唐一边走上前去扶着英平,一边说道:“小叶大人愣着干啥?还不快快前去?晚了可就什么都见不着了。”
叶长衫如梦方醒,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叶长衫离去后,众人慌忙将英平服其,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床上。陈进爵眼神中满是焦急之色,见英平气喘不止,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圣…上,您…您…”
“你们都下去吧,咳咳…”英平挥挥手,无力地说道。
陈进爵为难地看了看知唐,只见知唐对着陈进爵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尊旨下去便是。陈进爵无奈,只得招呼着大小裴及一干宫女、太监下去。
不一会儿,殿内只剩下英平与知唐二人。
英平看着知唐,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知唐看着英平脖子上的红印,心疼地抚摸起来,道:“圣上不告诉他,是为他好,臣妾告诉他,也是为他好。”
“长衫他会恨我么?”
知唐轻轻靠在英平怀里,柔声道:“他会理解圣上的苦心的。”
“希望吧……”英平轻叹一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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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锣声鼓声中,一条长长的送亲队伍在城门里头的街道出现,而两边站满了前来围观的人群,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着、踮起脚尖探望着,仿佛这只队伍早一刻到达大梁,他们的心情就安稳一分。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队伍中间那台大红花轿里的人,那人时不时地将轿帘撩起,似乎依然在留恋、留恋长安的街道、长安的风土以及……长安的人。
遥想当初,小院竹下,伊人依人,两情相悦只盼长相厮守;
再看今朝,红妆初抹,凤冠霞帔,天长地久却是遥不可及。
伊依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此时的她多么期望能在人群中觅得那个熟悉的人影,方才上轿前她一步一停顿、三步一回头,直到上了轿子后还不忘掀开盖头四顾张望,心中的这份难舍之情,如千刀只刀子般割在心头。
本以为这次长衫哥哥回来后,二人的终身大事便能定下,没想到这一分别竟会成为二人的永别,这让伊依如何接受得了?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想再见长衫哥哥一面都已成了遥不可及的事情,她心中的那股怨恨愈发强烈。
伊依的手臂已麻木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举了多久,此时的她万念俱灰,随后缓缓地将帘布放下。可就在帘布垂落的这一刹那,送亲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锣鼓声、唢呐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甚至连围观人群的议论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伊依有些好奇,不待她探出脑袋一看究竟,只听外面传来一声询问——
“来者何人?何故挡道!”
有人挡道!?莫不是长衫哥哥回来了?伊依心中竟是莫名一喜。
再看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头,一位威武的男子正骑着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立在城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