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芜那药名不虚传,刚过了晚膳不久,牢房那里的守卫就过来报,说赵樊临禁不住药刑,中间晕死过去好几次,最后实在是受不住,把一切都招了。
颜姝宁正坐在椅子上剥着橘子,汁水不小心溅到了眼睛里面,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倒是比我想象的要久一点儿,他都招了什么?”
一旁的殷寒咫皱了皱眉,从她手里拿过剩下来的一瓣橘子,剥了皮塞到了她嘴里,“老实坐着。”
那守卫看着自家殿下和王妃这副样子,讪讪的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经,“赵樊临交代了这些年是如何在察沂王的指示下揽断江南商盐,私下暗招水兵,豢养死士,在江南各处种植风徽,再高价出手敛财供己所用,私设妓院,虏厉清白良家子,逼清为娼,还有......”
听着他的来报,颜姝宁的脸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见他停顿不由得失笑,“还有什么?”
“还有.......军火。”那守卫低头拱手,军火一直为朝廷全权操纵,别说是私相售卖,任何一点儿关于军火的事情都在朝野上下的视野当中,被千万双眼睛盯着,更别说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干出倒卖军火的勾当了。
殷寒咫攥着桌角的手收紧,“真是狗胆包天.....”
颜姝宁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别急殿下,这样的人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急着找死的人,私售军火,豢养死士,这算起来.....颜姝宁想了一下,“虽是外王,但是这九族算下来,应该牵涉不少皇亲国戚吧。”
“死九次都不为过。”殷寒咫中肯的评价,闲适的敲了敲一旁的棋子。
门外突然来了人,手下的人来报,说徐家娘子过来拜见,问是否要见。
“请她进来吧。”颜姝宁道,冲一旁的守卫挥了挥手,“你先在一旁候着。”
那侍卫退到了一旁,不一会儿,外面便进来了一个白衣女子,走进来先是顿了一下,出其不意的直接跪地行了个大礼。
颜姝宁反应很快,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便让我行这一礼吧。”徐家娘子抬头固执的看着她,“不然从此我便再不能心安了。”
颜姝宁看着她的神色,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任她恭恭敬敬的叩了三拜,待结束后才急忙将她扶起来,“你如今怀着身子,快坐。”
“这段日子承蒙殿下和王妃照顾,两位的大恩大德,今生我难以为报。”徐家娘子道,“我本以为今生再无雪耻的机会,得幸能遇到贵人,才等到了这一日,只是没想到遇到的竟会是鼎鼎大名的璟王和璟王妃。”
颜姝宁忍不住笑了一声,“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之前,我还能和姐姐称一知己,为何如今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却要生分了,还向我们行如此大礼。”
“不。”徐家娘子道,“我行这一礼,并不是行给璟王殿下和王妃的,恰恰相反,而正是拜知己,我与夫人相识一场,已经是此生之幸了。”
颜姝宁知道她的意思,勾唇道,“那便不说这些虚言,娘子今日来,有什么事,直言就好。”
徐家娘子微微笑了笑,“今日来,是想同二位告别的。”
“你......”颜姝宁看着她,“娘子打算好了去何处吗?如今你怀有身孕,到底不能令人放心。”
“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徐家娘子伸手抚了抚肚子,“我本想离开这里,找个清静远人之处安度余生,不过徐郎在江下的旧寨正空置着无人打理,所以我打算回旧寨去,在那里开个酒坊,谋个生计。”
颜姝宁想了想,却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便点头道,“山高路远,颠簸难行,我让人护送你回去。”
徐家娘子刚想拒绝,一旁的殷寒咫淡淡的开口,“让人送你回去,亦是为了你的孩子。”
此话一出,她才意识到颜姝宁的本意,夫君已逝,她一女子本就孤身难行,再加上还怀着孩子,就算是回了旧地,也难免会遭人诟病和议论,颜姝宁坚持让人送她回去,就是想昭告所有人,她背后的靠山会撑着她此后无人敢为难。
得一知己,此生难求,徐家娘子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诚恳道谢,别无其他。
颜姝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口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旁边的守卫道。
“时辰差不多了。”颜姝宁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他,“去给赵樊临服下吧。”
那侍卫拿在手里,顿了一下,“这是解药?”
徐家娘子先前并不知道颜姝宁给赵樊临那个畜生下了药,目光落在侍卫手里的那瓶药上,就听到颜姝宁淡淡的开口,“于他而言确实是解药,不过......是另一种送他更快去死的药而已。”
那侍卫没再问,拿着药瓶便退了下去。
徐家娘子静坐了片刻,才起身行礼告退,临走之时多问了一句,“不知二位之后会何去何从?”
颜姝宁也没瞒她,“这里事已了,但是此次离京,还有更重的要事,若是有机会,定会再重见的。”
徐家娘子眸子感慨颇深,拱手道,“将来事无法预测,伏愿殿下和夫人万事胜意,平安顺遂。”
直到今日看见二人,才知卧龙之下仍有将才,国运社稷犹可复兴,她已然知足。
至于再见,有缘之人,哪怕相隔万里,终有重聚的那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