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牢狱,不知关了多少无辜人进去,冤魂经久不散,流连尘世,每当午夜梦回之际,风雨倾泻,便会传出呜咽啼哭,尤为瘆人。
而现在,却是真正关了罪大恶极之人。
颜姝宁一只脚刚踏进牢房,便被里面冲天的怨煞所染,耳鸣阵阵,皆是哭泣,眼前天旋地转,抬眼望去,皆是一张张诡辩的脸。
“怎么了?”殷寒咫注意到她的异常,伸手搀住她。颜姝宁眼底闪过一片赤色,半天才暗哑的开口,“......没事,这里阴气太重了。”
“你在外面等我。”殷寒咫将身上的披风披到她身上,“我很快就出来。”
“不必。”颜姝宁握住他的手,“我同殿下一起。”
殷寒咫看着她的神情,也没再阻拦,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温度自手心传过来,眼前斑驳的景象才散去了大半。
赵樊临已经受了刑具,两人到的时候,他已经挂在刑架上晕了过去。
“泼醒他。”殷寒咫坐在一旁,淡淡的挥了挥手,行刑的侍卫直接从旁舀了一勺加了粗盐浸泡的盐水,不会让伤口溃烂,但是却叫人疼的欲死不能。
一瓢水下去,牢狱之中便只剩下不绝的惨叫,血水顺着石板的缝隙流到颜姝宁脚下。
赵樊临拼命的咳着,仿佛要将肺脏咳出来,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一点点清晰起来,张嘴却发出极其嘶哑的声音,“你们.......有本事....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你?”颜姝宁淡淡的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吗?”
“江南富朔之地,却偏偏让你们这些害群之马锻造成了人间炼狱。”颜姝宁从一旁的刑台上拿起一烧红的铁烙,玄铁灼热,离了炭盆还冒着火花,刑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刑具,比之京中刑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东西你们自己都没用过吧?”颜姝宁扬起一抹冷冽的笑,“生肉烙铁,却全用到了无辜之人的身上,多少人死于你手下,看着那一条条命,你晚间可睡的安好?”
赵樊临想笑又笑不出来,蓦地咳出一口血水,轻蔑的勾唇,“我还真是没想到,传说璟王施虐无极,他娶的女人倒还是个心软的主儿?”
“如今你不过是看我一个地方贱官便罪大恶极了,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亲王权贵又比我好多少!”赵樊临咧嘴狂笑,瞥了一眼殷寒咫的方向,“就算你们现在杀了我,那其他人呢?你难道还能斩杀世间所有贪官污吏不成?”
“你杀不尽的!”他道,“你......杀不尽。”
“你以为本王真的在乎你这一条命吗?”殷寒咫凤眸微掀,睫下森寒,“不过你作恶多端,天道都容不下你,失民心,逆天命,所以哪怕杀你千次万次,也弥补不了你犯下的罪孽。”
“你若是如实交代了同察沂王这些年来的往来私谋,本王还可赏你一具全尸。”殷寒咫轻轻转了转手上的铁戒,斜眼瞥过来,“不然,本王也可将你扔在这江南疾水中喂鱼。”
他话音刚落,赵樊临便癫狂的笑出声来,狼狈异常,“横竖都是死,你觉得我还会在乎怎么个死法吗?真是可笑......”
“是吗?”颜姝宁不紧不慢道,“那你还真是不了解璟王殿下的手段,不过对付你这样的人,倒还用不着他出手。”
颜姝宁从袖中拿出一个雕花的青纹玄龙瓷瓶,在牢房的暗灯中荧荧生光,“千金难求,神医妙手,今日正好在你身上试验一番。”
赵樊临看着她手中的东西,眼底浮过阴郁的暗色,“无论如何,你们都别想从我嘴里得到一丝一毫你们想要的东西......”
“嘘......”颜姝宁打断他的话,比了个手势,“你还是不要这么快妄下论断的好,毕竟这东西谁都没尝过,不过据说万蚁噬心,刀割凌迟都不及此万分之一,所以,你要不要试一试?”
那东西是夏芜和裴观风临行游历前交给她的,准确的来说是她威逼利诱而来,不过这东西确实危险至极,所以颜姝宁一只没有机会拿出来,如今正好拿他试试药性。
“你少吓唬我!”赵樊临咽了咽口水,“哪怕如此,我也不可能如你们所愿。”
他赌的,便是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殷寒咫和颜姝宁不可能轻易的要了他的命。
但是他把颜姝宁和殷寒咫看的太过良善,他们可不是什么心软之人。
“你倒是忠心。”颜姝宁失笑一声,“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便好好受着吧。”
她伸手拔出药瓶的塞子,旁边的守卫上前掰住了赵樊临的下巴,虽然他拼命的挣扎,但是被铁链锁着,颜姝宁直接将瓶子里的药丸塞到了他嘴里。
守卫松开赵樊临的嘴,他瘫在刑架上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但是那药入口便化了,只徒劳的吐出几口带着苦味儿的口水,倒是咳的整张脸都憋的通红。
颜姝宁淡笑着拍了拍手,十分无辜又良善的走到殷寒咫身边,“接下来你就好好享受吧,什么时候后悔了及时告诉我,不然......”她笑着停顿了一下,“我也把控不好这药性,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死了。”
赵樊临眼冒金星,泪眼婆娑,一双眸子死死的瞪着笑的温和的女子。
皎皎云兮若清月,星眸细眉,柔情若絮,明明是他初见之时那般惑人的模样,如今却让人遍体生寒,如见鬼煞,不.....就是鬼煞。
药劲儿一点点上来,赵樊临痛苦的青筋竖起,脸色憋的通红,想咳但是却怎么也张不了口,就像一只手死死的扼住他的喉咙,看着痛苦至极。
殷寒咫攥住颜姝宁的指尖,一点儿凉意传至掌心,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了无生趣的看了一眼痛苦的人,“我们走吧。”
颜姝宁看了他一眼,挑眉笑着点了点头。
“哦,对了。”临走之时,颜姝宁忽然笑着回头看了赵樊临一眼,“这药不过是刚开始而已,而且它有一个十分妥帖的药性我忘了同你说。”
赵樊临双眸怒瞪着看她。
颜姝宁笑的温和,“时隔一个时辰它会发作一次,欲死不能,生无可寻,便是这药的真正效力,你慢慢享受。”
颜姝宁其实并非好杀戮,但是一笔笔的血债,终究要有人来偿还,凭什么死的人得不到怜悯,真正的罪人却要得到饶恕,他受的这些痛苦又怎么比得上那些那些无辜之人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