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
毛凡面露惊愕之色,“寒哥,我回帝都啊?”
“嗯。”
“那怎么行呢?”
要是走了,刚刚冒出芽的爱情不就夭折了吗?
毛凡高大的身子弯了下去。
活到35岁,熟男一枚,也有过女人。
只是那时候潇洒不羁,过一日算一日,没想过未来。
经历坠江被追杀那一夜,死里逃生,大彻大悟了,遇上小桥这么干净单纯的女孩,他想结婚安个家,稳定下来。
陆萧寒明白他的心思。
只不过夺人所爱太残忍。
陆萧寒遥看玉兰树上追逐嬉戏的彩鸟和肥猫,沉着声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急也没用,耐心点吧,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
陆萧寒上楼了,毛凡还在树下站着。
第二天一早,小桥急匆匆跑去找凌玖,一脸泪水。
“小姐,毛凡走了,没打招呼,是不是陆总给他下的命令?”
“没有的事,他之前定了假肢,回帝都休养去了,方便与工作人员联系。”
“我不信。”
小桥抡起手,手臂横在脸上,一半擦眼泪,一半捂嘴巴,压制住哭声。
凌玖手上还拿着陆萧寒登山摘来的新鲜芍药花。
扶了扶小桥,安慰道:“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完了心里会舒服一些。”
小桥歪头靠在她肩上,抖着身子呜咽。
“我也很苦的,从小妈妈就要求我省吃俭用。
衣服不烂就不能买,头发长了自己拿剪子剪,不花冤枉钱买零食,化妆品那些可用可不用的东西一律不碰。
她还要求我要勤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停歇。
大冬天刨积雪拔萝卜喂猪、化冰水洗衣,酷暑天跟着哥哥汗流浃背拉食物残渣。
我没读过书,没去过帝都,没有朋友。
毛凡来了之后,我的天变了颜色。
他说会送我去成人学校补习,会像陆总爱小姐一样爱我。
他承诺大冬天给我洗衣、给我买漂亮的钻石蝴蝶夹子、带我去烫头发、给我买零食、给我一个温暖家,不再担惊受怕。
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啊!
他真的很好,我想跟着他,自由自在的活一次。”
这些话把凌玖惹哭了。
手上的花掉落,抱着小\/\/桥道歉:“对不起!你经历的这些艰难都是我们家造成的~”
陆萧寒洗完内衣回来,湿软的大手掌捧着个南瓜叶,里面是一堆刚熟的蓝莓。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芍药花。
冷静温暖的话从后方传来,“我跟你妈妈说过了,以后会负责你们一家人的生活,苦日子到此为止。”
小桥一向在陆萧寒面前拘谨,听到他的声音慌忙放开凌玖,行个礼仓皇跑了。
从这天之后,秦五婶一家不再提毛凡。
小\/\/桥两兄妹日渐消瘦。
原本就瘦小的他们面黄肌瘦,呈现出萎靡的病态。
陆萧寒随直升飞机去了一趟崖子上,接来龙向阳。
名医刚到下,就给三个人看病。
凌傲霜用上八阳梅花针,启动九九疗程做针灸治疗。
龙向阳目光炯炯,把着铁子的脉搏道:“心胸要打开,郁气郁结肝疼、腹胀、身上没劲,这会损伤男儿的阳气。”
铁子抿紧嘴唇,耷拉着脑袋。
小桥在一旁直抹眼泪,不敢多言。
兄妹俩一人配了十副药,龙向阳严格叮嘱他们每日早中晚以及睡前按时服药调理。
阳光明媚的早晨,陆萧寒西装革履的站在凌傲霜面前。
凌玖把假发给妈妈戴上,遮挡她因手术剃光了的头皮。
一边调整发套位置,一边说:“这是我用自己年前减下来的长发做的,效果逼真,爸爸下午就回江城了,妈妈要打扮打扮。”
凌傲霜缓缓抬手,几个指尖搭在凌玖的胳膊。
她仰着头,泪光闪闪。
陆萧寒去接人,洪晋随行带了八个人,其中一个是跟了他三十多年的心腹卢克。
上了车,洪晋拉领带、挺背、抚平西裤,眯着眼照后视镜。
陆萧寒坐在他身边,没吭声。
洪晋就问他:“傲霜起来了吗?”
“嗯。”气氛有点尴尬,就顺便说了下凌傲霜的作息安排,“她早晨七点起床,使用医生指定的健身器材运动,12点午饭,这会儿应该在午休了。”
“好。”
洪晋又照镜子,摸摸亮堂堂的大背头,宽阔的额头紧致莹润,不见一丝细纹。
陆萧寒掏出手机,暗暗给凌玖发消息:
【岳父快到了,岳母准备好了吗[咧嘴笑]】
凌玖秒回【她睡午觉了】
【你在她房里?】
【是的】
【帮着整理一下仪态哈[你懂滴]】
陆萧寒的舌尖顶了顶腮。
车子驶入山庄停车库,陆萧寒在前引路,带洪晋踏着木梯上楼。
凌玖开了门,洪晋望着她笑,双臂大张道:“想爸爸了吗?”
“想的。”凌玖在陆萧寒眼皮底下钻进爸爸怀里。
洪晋抚着她的肩,“脸长圆了呢,气色大好,爸爸很开心。”
女儿养得这么好,陆萧寒就是最大功臣。
洪晋也抱了下他,握住他的两个肩头捏了捏,“你不负所望,我会奖励你的。”
笑了笑,以眼神示意陆萧寒带凌玖出去。
合上门,独自走向凌傲霜。
窗外的风拂动窗纱,一片蔚蓝色飞到洪晋身上,他顺势抓住,掌心紧握有些扎手的绣花纱。
23年前,凌傲霜以为他死了,等不归人,自己意外坠入深渊,23年来不见天日。
整整23年,洪晋也以为凌傲霜死了。
今天,埋在心坟里面23年的女人活生生的躺在他眼前,画面好不真实。
他的心跳声盖过风声。
高档绣花纱在他手中被捏成皱褶横生的残次品。
“傲霜。”洪晋喉结翻滚,鼓鼓囊囊的一团在修长的脖子上滑动。
他的吞咽声极其沉闷。
像是哀乐闷响,落在耳中全是悲痛声,砸在心上击碎边角,血流汩汩。
他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他可以行使丈夫的权利,去抱她,向她倾诉这23年的苦辣酸甜。
洪晋单膝跪在床边,揭开被子,拉出凌傲霜的手捧着。
视线在她脸上移动,她很白,苍白的气色带着虚弱的破碎感,一字眉浓密黝黑,睫毛微卷。
五官没多大变化。
只是,当年的灵动可人不见了。
她的容颜静如寒潭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