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拾璎回到闺房,想着母亲说的话,心里很愧疚,后悔当初的任性。
苏姑姑,对不起!拾璎喃喃说着,眼泪一滴、两滴,止不住往下淌;……
年少不更事时,容易一腔热血,为了某件事,能豁出去争取;付出惨痛的代价,才晓得人力有限,才会知难而退。
拾璎又很委屈。母亲暗暗指责,她的任性不懂事。
锦苏姑姑之死,沈宜兰是有罪的;爹爹被押受审,沈宜兰是帮凶。她犯了很大的错,不可饶恕的错,都可以不计较?……前前后后,她不识好歹,爹爹都原谅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梅拾璎一头雾水。
爹爹的心思,她哪里会知道。
梅老爷深有城府。他明白目前的处境,能够轻松解决目前困境,就比什么都强。那,能多拉拢一个人,多结交一个朋友;也不多树一个敌人。
梅老爷深谋远虑。为避免沈宜兰再反悔,回过头再反咬他。
梅老爷拿出仁慈的一面;他亲自登门,去到沈家,找到了沈父;要求沈家人,去看守所看望沈宜兰。
梅老爷拱手说道:“沈兄,您托我找宜兰;无奈,兄弟权责有限,久寻未果。近期,我才刚刚知晓,宜兰,她被羁押在看守所。她和我启玥,是好朋友,好同学;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孩子一样。哎,这孩子怪可怜的;在敌占区犯了错,做了错事,也是没有办法,为了生存嘛,做些出格的事情,也是难以避免。只要以后改正了,那还是可造之材呀。”
沈父是胆小怕事的。他早知道女儿的事,他是怕惹祸上身,从未去探望过的。听梅铭淞这番话,女儿好像没多大事。他颤声问道:“你是说,我家宜兰能回来?”
沈家在逃离南京时,两儿子都失踪了,多半是亡故了。沈父年过花甲,身边无子女,孤苦漂泊一生,常常感到凄凉。
“她是为生存,做了些糊涂事;一个女孩子,也是没法子吧!”梅老爷朗声说道:“我看着她这样,很不忍心啊;我会尽力帮您争取,争取早日让她回家!这孩子心里很悔恨,有愧疚;您呀,该去看看她,多给她些指点,多帮助她!”
“好啊,好;……”沈父很高兴,说道:“可,我现在窘迫,没有打点人的……;”
“哦,这好办;……”梅老爷从口袋里掏出钱夹,从那里拿出一摞钞票,放在面前的桌上;“这些,您先用着,给孩子买些吃的,女孩子用的;……不够的话,到我府里去拿!”
“谢谢,谢谢,您是好人!”沈父高兴得老泪纵横,连声称谢。
梅老爷叮嘱他尽快去,就告辞出了沈家。
出了沈家,梅铭淞稍稍松了口气。他那些话,并非堂而皇之,口头上说说而已。梅老爷心里也这样想。
这战火纷飞的年代,为了能好好生存下去,不得已向一些事情低头。有些人,做违心的事,哪怕犯了错,总要给人机会;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都做得对,永远不犯错呢?
很多人,连生存权利都没有;那,活下来的人,在乱世中苟安的人,更应该有权利。
沈父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女儿的面前。沈宜兰感动极了,一颗伤痕累累、漂泊流浪的心,得到了父亲的关爱;心里得到了安慰。
……
陆司令和老友坐在一起谈论起这件事情。彼此都感慨,真是兵行险招啊。
“望亭啊,我没想到,那天,你就带着人这么冲过来;”梅铭淞大笑道,“你啊,年纪都一大把,还像年轻小伙子一那样做事;冲动,冲动极了!”
“嘿嘿,我是你呀,我才会做这样绝!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我着急的。你被军统的人羁押着,我的人到处搜,都找不到你!我除了带人,去逼他们,我还能怎么办?”陆司令挠挠头皮,哈哈大笑;“老夫突发白发狂,左也萧萧,右也萧萧,谁个敢阻拦?”
陆司令心情很好,谈话兴趣很浓。
“唉,压根就没在市里!我被人请到郊外很偏远地,是一个庄子。”梅老爷说道:“那地方很隐秘,像为避免轰炸时修建的。一般人估计也想不到那里的。那天,还真是凑巧。他们押我回去,说有人来,做个见证什么的。这才将我带回到市内。巧了,被你撞个正着!”
“哈哈,还是我们哥俩有缘分吧!你说,我派下面的人去找,听说找了三天三夜。他们都没怎么睡觉,连夜突袭追查,偏偏找不到你的藏身之地!我等不急了,当时就想,军统不把人交出来,我准备跟他们干上了!”
“兄长啊,你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做事啊,也得隐忍一些。我估计,这回这事儿,有人盯准了你的行踪;你看,你这离开重庆,就逮住了我。想从我这下手,弄出点什么名堂来,回头再整治你!”梅老爷慢慢规劝着,“我觉得,人这样做,无外乎两个事儿。无利不起早,或者是钱,或者是权;……你莫不如退位让贤;你轻松了,人家也放心!等我们两个孩子成了亲,咱们就去乡下,找一处地方养老。”
“这主意好!”陆司令抚掌大笑;“到我看中的那块地儿,咱们盖两院子。对了,把你家的东西请出来,该让它们重见天日了!”
“是呀,重见天日!”梅铭淞感喟;祖上的物件,能够保全,真是不易。看老友的神情,他突然明白;“望亭,这么说,战争胜利指日可待!”
“嗯,快了!”陆司令笑眯眯地,说道:“回头,我们就可以着手了。”
“咦,我看你,是不是早打这主意了?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瞅上我的女儿,想她做你陆家儿媳的?”梅铭淞反问道。
“那是自然!拾璎丫头,跟我和投缘。而且,你女儿喜欢我儿子;我儿子,也非她不娶。是不是?”陆司令打着哈哈,“以后,就是他们年轻人的世界了,我们两个老头子,该去安享晚年了。”
“这主意好,我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