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年轻的少校旅长陆沾豪站在地图前,正和他的幕僚们在议事。
他俊俏的脸上,没有笑容;深黑色的眸子望着前方,右手指着地图挥动着,他剑眉上扬,朗声说道:“诸位,太平洋战场,盟军节节胜利;美军攻占中途岛后,日军兵败如山倒,战败已成定数。现在,局部战区的敌军,仍旧不死心,还在负隅顽抗;……”
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铃,铃,铃;……”
勤务兵跑去接电话;然后,走回到陆沾豪身旁,附在他耳畔,小声说道:“旅座,司令的电话;……”
陆司令的电话到了。沾豪抬起头来,朝他的属下挥挥手。各位将官不约而同起立,迅速退出了房间。
陆沾豪站起身,快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了听筒,连贯着,来一个立正;大声说道:“司令,是陆沾豪!”
“嗯,沾豪,爹爹今儿个不为公务找你,聊点你个人的事;”陆司令一反常态,不像叱咤风云的将军,说道:“沾豪,你那战斗也差不多了吧;……将手里的军务,都交待给别人;立刻回重庆来!”
父亲电话催促他回重庆;沾豪心里很紧张,忙问道:“爸,重庆家里出什么事么?……是梅家的事还没解决了;梅叔有吗?还是别的,……?”
“都不是!你梅叔很好;……我倒没什么急事!”陆司令听出儿子的担忧;他说话的语气温和了许多,笑道:“小子,你非得有事才能回?你都有好久没回家,我和你姆妈很想念你哦!”
征调前线的军官回去,就是因他二老想念吗?
陆沾豪不由得皱眉,心里有些生气,前额上伤疤拧着;问道:“爸,重庆没有急事,梅家的事也解决了。这时候,你调我回程……,我这战场,放着不管吗?”
“日军兵败如山倒,战败已成了定数;……差不多了,将这些事交给别人,你回家来吧!”陆司令在电话里,没法解释太多,只能对他嚷嚷:“混小子,不想你媳妇儿?……拾璎,她可盼眼欲穿;……你们俩都不小了,到了婚配年龄,也该成亲了;……”
“陆司令!……”沾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大声说道:“司令,这是军备专用电话!如果没有特别军情,请司令莫谈与军情无关的私事!”
“臭小子,老子的话,你不听?……”陆司令对着话筒嚷嚷,陆旅长将话筒擎着;任父亲如何咆哮,他只听着;不说话也不辩解。
陆司令说得口干舌燥,也说服不了自己儿子;司令只能放弃,无奈作罢。
陆旅长放下电话,心里不由感慨:这还是那雷厉风行、坚韧果敢的陆司令?……父亲,是真的老了?
想起拾璎明媚生动的脸,笑靥如花一如往昔;那年少清扬的心事,有这样心爱的人儿,一路相伴到未来。陆旅长的心里,都是甜的。
成亲,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军人报效国家,也得有始有终。璎,等着我!等我亲自下聘,亲自去迎娶你,亲手为你揭开红盖头;……
月下红烛映照,深情的人儿相拥而立;此后,不论贫富鬼剑,不再颠沛流离,两厢厮守共长情。他深邃的眸子闪着光,嘴角不由得上扬着;……
……
陆司令放下电话。他朝老友两手一摊,说道:“静山,我这司令当得没劲!在儿子面前,没有魄力,他不听我说。我说半天,连命令、带吓唬,完全不理我这茬;下死命令,也没有用的!”
“嘿嘿,兄长啊,我这才知道,你带了这么多年的兵,打了这么多场仗,在自己儿子面前,是打糊涂战啊。你也忒着急了,急着娶儿媳?怎么也得将这场仗打完吧!你这样急,他听你的吗?”梅铭淞望老友,边笑边摇头;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我说老伙计,是不是真老了!八年时间都过去了,最后这一段日子,你都不能等吗?”
“老伙计啊,我跟你讲,我预感到不妙。”陆司令声音一沉,脸上表情有些诡异。
“什么事情,预感不妙?……”梅铭淞还在笑他;“这场战争,咱们是赢定了!我看了很多报纸,日本人在东南亚溃逃;太平洋的中途岛战役后,太平洋战场也失败了,剩下中国内地战场,他们就是败兵残将,摧枯拉朽之势。我们就等着摘取胜利果实了。”
“对呀,然后呢,你想没想过?……”陆司令望着老友“八年抗战下来,国军可是撤出了有北方的战场,譬如陕西、山西战场;……北边的那个政府,有苏联支持的,是很顽强抗战的,……”陆司令说到这,欲言又止。
“嗯,报纸上报道,一些民主派人士,主张什么联合有力量的人,组成民主的联合政府;……”梅老爷想一想,又说道:“对了,蒋总司令连发了三封电报,邀请那边的人来和谈,是吗?”
“发电报和谈不假,”陆司令点头;“静山,我跟你讲,委员长今天在军委会议上,说,日本人是我们外部的敌人,而,共产党是我们国内的敌人。这话的意思,你想呢……?”
梅铭淞大吃一惊;“什么?……那,委员长三封电报邀约,难道发出去都是假的?……”
“倒不是假的!不过是装样子罢了。想着,那人,能过我们重庆来,难道吃了雄心豹子胆?”陆司令说道:“军部有一些新的部署,有意向、有针对性地调动军队;……”
“人家要是不过来,那就是,对方没有诚意;……”梅明松惊愕道:“我懂了,你是担心沾豪,……”
“是,我的儿子,我最是懂。他原本是抱着实业救国的,投笔从戎是为抗击外辱;如果,现在上峰命令他,拿枪去对付自己的同胞,那,对他是一种折磨!哎,……”
陆司令忧心忡忡,为今之计,要让沾豪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