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吃了治疗失忆丹药开始,沈玉锦经常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有时会突然惊醒。
有时想醒又醒不来,嘴里低低喃喃唤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重复祈求。
“小九儿……”
“乖,不要再逃跑了好不好?别走,留下来。”
姜黎九闻言,心都跟着颤。
思及曾经,她才惊觉,那些往事已过去很久。
对于沈玉锦来说,依旧如同昨日,成为无法摆脱的梦魇,亦是他曾入魔的心结。
其实……
忘却一切,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莫名有些后悔,不该为了让他恢复记忆,而去吃丹药。
“哗啦啦……”
一阵风来,几案上的书页被轻轻翻动。
她才回过神,合起手中书,放下门内事务,起身走到床榻边站定。
“师尊?”
姜黎九俯身靠近。
温热指腹一寸寸划过沈玉锦光洁的额头,拭去细密汗珠。
只见他眼帘轻颤,却未曾醒来,睡的不深,大概仍处于噩梦连连。
她端坐床边,目光落在男子如琢如磨的隽秀轮廓,回想起两人纠缠不休的命运。
若非重生归来,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察觉,那人隐忍不发的情愫。
可能是被她的死吓到,因此爬不死山,用半条命把她复活养大后,就丢去了无极仙宫。
误会她喜欢元镇。
所以……
沈玉锦一直不敢打扰她。
连一次又一次的相见,都是故作疏离淡漠的擦肩而过,淡淡颔首一礼。
姜黎九红了眼。
却是笑了起来,“师尊总说我是傻瓜。”
“可依徒儿看来,师尊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傻瓜。”她拉过男子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紧扣。
转生后,在凌云峰后山初见沈玉锦。
只惊叹,竟有仙人乘鹤而来,白衣若雪,仙姿玉色,那一瞬间,万物失色。
唯有他,入了眼。
当时年纪太小,未有太多想法。
后来被苏落落害死,又被沈玉锦救活,仍想不明白。
根本无法理解,那样一个清贵的男子,怎就爱自己不能自拔?
“以吾命,换吾妻。”那句话始终支撑她,在肉身与精神双重折磨的痛苦中,孤独躺过百年。
终于报了仇,雪了恨!
“师尊,等你醒了,徒儿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你一定不曾知晓,重生前那些时日,徒儿听了你那句话,便自认,已是你的妻。”
“自以为情不知所起,却原来初见即是惊鸿。”
“等你回来,无论发生何事,不管敌人会是九重天上的谁,徒儿都不会再离开你。”
“我们……一起面对。”
“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
沈玉锦眉宇紧蹙,如之前十多天那样陷入梦中。
姜黎九伸出纤长手指,轻柔抚平他眉间皱起的痕迹,“很快就会没事,别怕。”
见他睡颜平静下来,这才站起身走到雕花窗前,望向窗外夕阳余晖。
一株梨花泛着橘红。
花雨纷纷。
她从夕阳落下,立到月升中天。
月华如练,屋内轻纱漫舞,影影绰绰。
“小九儿?”
一道清润低醇的嗓音带有几分沙哑从身后传来。
姜黎九回过神。
正要转身,忽被一双长臂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温热气息喷洒耳畔,低低喃喃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惊慌,“小九儿,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的心,颤了颤。
“好。”
沈玉锦闻声,忽地沉默不语。
许久后,才低笑,“我还是在做梦对不对?”
“我梦见,我把你锁起来,囚你在不见人烟的万里雪山中,哪也去不了。”
“我还梦见……”
“梦见什么?”姜黎九转身勾住男子修长脖颈,紧盯他眼底神情。
却见他眼神躲闪。
想说又不敢。
冷色月光下,一头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耳垂泛着淡红。
于是,她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吻上他的唇,问:“是梦见这个了?”
“还是……”
说着,又紧贴上前,加深这个吻。
一点点,顺唇瓣往下,落于颈侧,逐渐有失控的趋势。
隔着一层单薄里衣,沈玉锦清晰感受到,少女身上传递过来的温热,以及娇娇软软。
梦里那些零碎画面,一会冰雪漫天,一会热浪滚滚,岩浆遍地。
有时是一抹纤长倩影从崖巅跌落雪地。
入眼是刺目的红。
转眼又变成梨花成团,身在梨林。
少女身影如烟雾淡去,
每一个梦里,他似乎都在失去她。
这一刻,即便紧紧缠绕在一起,依旧害怕下一秒,她又会从身边消失。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做那样可怕的梦。
极有可能,眼下也是。
等他满身心沦陷,即将到来的,又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打击。
但!
他还是贪恋。
想抓住每分每秒的机会。
只要能和她亲近。
哪怕片刻!
直到……
一阵清凉的风扑面。
沈玉锦才清醒些许,发觉身上衣袍散开,紧紧缠住自己的少女眼神逐渐迷离。
“小九儿,我们回床……”
“唔!”
话还没说完,唇瓣已被死死堵住。
他只觉。
有一股灼热气息弥漫开来。
险些要将他融化。
挣脱不开。
没多久就已彻底失去仅存的理智。
任由怀中人索取。
疯狂。
又缠绵悱恻。
他一手扶住少女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另一只手穿过犹如绸缎般柔软长发,紧扣她后脑,深吻朱唇。
神思渐远之际,耳边似乎传来少女略微低哑的一声,“沈哥哥……”
“嗯,我在。”
沈玉锦下意识回了一句。
姜黎九环在他脖颈上的手臂渐渐收拢,唇角扬起一丝浅笑。
她就知道,曾在梨花村的沈玉锦也好,后来将她囚禁在雪剑山上的沈玉锦也罢。
甚至不记得以前过往。
只要她唤一声“沈哥哥”,仍会让他心软。
愿为她做所有事。
“我累了。”
听她这么说,沈玉锦脊背一僵,“那就歇会儿,沈哥哥抱你回去。”
他脚步一转,以自己也没发现的熟练姿态,把人禁锢身前,
踏着落在地板上凌乱的衣袍,走回紫檀木拔步床。
从始至终,密不可分。
夜色撩人。
薄云遮月,万丈杳杳星河闪烁旖旎光辉。
虫鸣声一阵又一阵,像极了有人在低吟浅唱。
又似轻声……嘤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