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办公室里,谢秋将接好的热水放在她桌上,好奇的问。
顾识君将手里的资料递给谢秋,眉头始终紧锁。
谢秋接过,快速瞅一眼。
“这不是鹿律师那天借阅的犯人档案吗?你看这个做什么?”
她道:“那天复印资料时只粗略看了一眼,今天细看才发觉,以郑书梅经济情况应该请不起鹿景亭这样的律师。”
“这有什么奇怪,我听说现在很多律师每年都会去做公益律师,所以请他们不要钱,估计鹿律师也是。”
“哦。”
原来是这样。
谢秋皱眉奇怪的问:“你跟他,真的就这么断了?”
她无奈叹气:“能不能别再开玩笑了,我和他之间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哪来断不断的。”
“可我见他看你的眼神,总是含情脉脉的,不像啊。”
含情脉脉?
她干笑两声,吐槽:“拜托你,平时少看一点霸总小说,不然看谁都是含情脉脉!”
“切,感情这种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真不在意,干嘛要盯着他的案子看?”
谢秋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她心头。
她一惊,深深拧眉。
深深的悲伤与无奈,像滴进水里的墨,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长长深呼吸,将心头烦闷按下。
盯着眼前的资料,转移思绪。
“我看了上面熟悉郑书梅人的口供,一致都说她性格沉默,温和,从不和人发生争执和罗军结婚多年,一直是罗军单方面辱骂和殴打郑书梅。像这样人的性格就是善于忍耐,怎么会突然对罗军起杀心?”
谢秋挑眉:“或许是长期压迫和忍耐导致郑书梅忍无可忍,所以才动的手?”
“不像。”
她摇头,手指无意识的敲击桌子。
“杀人需要非常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郑书梅不像,况且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会为孩子着想。而且她忍了这么多年,更不可能在女儿高考之前做出这种事!”
谢秋恍然。
“是啊,身为父母,孩子比任何事都重要,反正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就算不为自己,为孩子也会再忍忍。”
她长叹一声,呼出郁结在胸口的浊气,笑着看向谢秋。
“明天有空没?”
两人毕竟合作这么长时间,不用说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兴关镇罗村
她们早晨出发,开车赶到罗村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此时村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几声狗吠和鸡鸣外,没有一个人。
谢秋是土生土长的北市人,从来没有去过村里,所以有点稀奇。
望着周围的红瓦白墙又是兴奋,又是感慨。
“我还以为村里都是泥巴路和土房子呢,没想到居然建设的这么好,宽阔的大路,茂盛的植被,空气也清新,感觉比城里住的舒服多了。”
她无奈一笑:“知道你很兴奋,但是咱们来是有正事,可别到处跑。”
谢秋嘿嘿一笑,扶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午后的阳光很炙热,没两分钟皮肤便晒得发烫,背心也直冒汗。
边走边看,根据资料上的地址一直往里走,路边的房屋越来越少,在水泥路的尽头有一间砖瓦房,独栋,门前堆放着很多东西,乱糟糟的,和前面的红瓦小洋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不会就是罗军的家吧?!”谢秋问。
“嗯。”
她将资料收回背包里,抬眸望着破旧的房屋。
“这也太破了!”谢秋惊叹:“这样的人家居然也能娶到媳妇生孩,不可思议,这罗军是做什么工作的?”
两人走到门前,盯着破旧生锈的窗户,还有看似锁了门,却可以通过门缝一眼望到底的正屋。
正屋是案发现场,所以已经被封。
“没固定工作,在外面工地上打散工赚钱。”
“那就难怪,可也不对啊,我听说农村里很多男人都是在外面工作打散工,家里也不像他这样啊。”
“罗军赌好,又酗酒,肯定存不了什么钱。”
“哎哟,忽然有点可怜郑书梅,怎么找了一个这样的男人。不会赚钱就算了,还家暴打人!”
她沉默了一会说:“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虽然刑侦部门同事早就来探查过,但我们还是再到处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谢秋点头,嘱咐她多注意安全,便往相反的方向走。
正屋不大,旁边还有一个泥土小房子,没有门,里面放着碗筷和厨具,应该是厨房。
自认见过不少贫穷的地方,这么贫穷的还是第一次见。
很难想象郑书梅在这样的环境下跟罗军生活了十几年!
这也更加断定她的猜测。
郑书梅性格温和,善于隐忍,面对这样的环境和罗军的脾气都能生活下去,怎么会突然起杀心?
一定有什么东西刺激到她,才会突然爆发!
可会是什么东西呢?
难道刑侦没有想到这一点?
又或者,他们也想到了,但就是找不到证据和原因。
谢秋围着屋前后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刚转到正屋前,被突然窜出的东西吓了一跳。
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只通体全黑的猫。
捂着受惊的小心脏,拼命喘息。
“吓死我了,这黑猫哪来的,大白天吓死人!”
她闻声赶出来,望着躲在泥巴屋墙角边又圆又肥的黑猫,圆溜溜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芒。
心里一惊。
“这……”
“怎么了?”谢秋问。
“这好像是孟买猫。”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种猫的照片,通体全黑,眼睛泛金花,看着有点渗人,所以记忆犹新。
“什么孟买猫?这不是土猫吗?”谢秋对这方面没有研究。
“孟买猫是国外引进的品种,身形虽然和中华田园猫很像,但脸更圆一点,眼睛的颜色也更深。”
“如果是国外引进的,估计不便宜,可,这村里怎么会有这种猫?”
她道:“现在的生活水平高,即使是村里人买得起也不奇怪。况且这猫一看就被养得很好,皮毛油光水滑,脖子上还有挂牌。”
“嘶,那你盯着一只猫干嘛?”
谢秋实在不解。
“像这种宠物猫,一般只喜欢在家附近溜达,不会跑很远,我们从前面走到这里少说也有一两公里的路,如果它的家在前面,是不可能跑到这里的。况且看它身上沾满灰尘,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打理,这不是很奇怪吗?”
“宠物猫都是花了钱的,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容许它这么脏。况且,它那么害怕也一直躲在墙脚不走,难道它的家在这里?!”
谢秋震惊,盯着眼前破败的屋子。
“这是郑书梅家的猫?!”
“不是,他们家看着就像揭不开锅的样子,怎么可能养得起这样的猫?!”
“所以得抓起来看一下脖子上的吊牌到底是不是!”
忽然出来的熟悉声音让两人皆是一愣,怔怔回头望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鹿景亭。
谢秋惊讶的后退几步,瞪着鹿景亭。
“鹿律师,你,什么时候来的?”
鹿景亭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顾识君身上,沉声回答:“在你们之前,没多久。”
“哦,那我们怎么没看到你?”谢秋又问。
“我是先在村里转了一圈才过来。”
“那难怪。”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鹿景亭将目光移到谢秋身上,奇怪的问。
谢秋心一紧,悄悄瞅着一直沉默的顾识君,思考一会回答:“就是刚巧看到郑书梅的案子,觉得有点奇怪,就趁周末过来看一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其他证据。”
鹿景亭轻轻扯唇一笑:“那还真巧,不过这个案子的负责律师是我,你们虽是警察,但并无办案的权利,所以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哦,呵呵。”
这话说得好像她们故意跑来干扰一样。
律师就是律师,说话直接了当,并且还很扎心。
“反正,既然咱们已经发现这只猫,不如一起抓住再说?”
谢秋看向一直谨慎盯着他们的猫,好奇它为什么不跑?!
是傻吗?蹲在这里不动!
“它好像受伤了!”
谢秋说话间,她已经悄悄到角落边,与猫仅一步距离。
炎炎烈日下猫全身散发着黑亮的光泽,肚子干瘪不停的舔嘴,靠近才看清楚,它的尾巴居然齐根被斩断,右前腿的血肉暴露在外面,有苍蝇不停围绕在周围。
心猛得一沉。
谢秋和鹿景亭也围上来。
“天呐,它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而且一下没治疗,伤口都化脓了!”
谢秋心疼的捂紧嘴。
她下意识想再走近几步,胳膊却被人拽住。
“它身上有细菌,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要靠得太近!”
鹿景亭皱眉严肃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并打开,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朝猫靠近。
黑猫估计长期受到惊吓,见有人靠近,立即呲牙,并抡起未受伤的爪子狠狠就是一划。
“小心一点。”
她心惊的望着鹿景亭躲闪的手,下意识叮嘱。
鹿景亭抿唇一笑,继续靠近。
猫本身就很灵敏,即使受伤也很难抓,况且它身上都是伤,鹿景亭怕太用力会惊吓到它。
伸了几次手,都没有抓住,反倒是被爪子挠了几道伤。
谢秋突然想起包里带了几根火腿肠,立即拿出来,撕开递给鹿景亭。
“它应该很饿,所以戒备心才这么强,你试着喂一喂,增加它的信任感。”
鹿景亭接过,将撕开的火腿肠递上前,又悄悄后退两步。
黑猫见他退后,悄悄伸长脖子去嗅面前的食物,再伸出舌头试探性舔了舔,随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根火腿肠几下被嚼干净,再看向他们的眼神不再满含戒备。
谢秋又掏出一根火腿肠,再次靠近,这次没放在地上,而是拿在手里,黑猫又小心翼翼的上前,还是先闻了闻,再大口吃。
谢秋再借机拿出手里的塑料袋,将黑猫套上一裹,紧紧抱在怀里。
黑猫惊恐的用力挣扎,但爪子都被包住,无论怎么挣扎都伤不了人半分。
她趁机拿起黑猫脖子上的吊牌。
“黑妞,上面还刻着电话。”
鹿景亭眯眼:“这好像是郑书梅的电话。”
果然!
“这猫伤得这么重,我们还是先送医院吧。”
谢秋慢慢拍抚着不停挣扎的黑猫,心疼的说。
“嗯,反正也看没什么东西,咱们就先回市里吧。”
于是谢秋将猫包好交给她,望着鹿景亭笑眯眯的说:“我待会回市里还有事,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处理完之后麻烦鹿律师送识君回家,你们两个在路上刚好也可以交流交流案情。”
她心头一紧,慌乱的瞪着谢秋。
“有什么事不能等回城再说吗?况且,鹿律师很忙,麻烦他不好。”
谢秋没理她,而是眼巴巴的望着鹿景亭。
鹿景亭目光平静的望她一眼,语气平静回答:“没问题,我会不负所托,安全将人送到。”
“好咧。”
谢秋开心的拍掌,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她着急想申辩,却被谢秋制止。
“好啦,这猫看着怪可怜的,赶紧送回去治疗,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动物的命,也是命!”
她没说不救啊!
只是的跟鹿景亭待在一起而已。
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鹿景亭脸色一沉,双手插兜往前走。
“放心,我不吃人,你没必要这么抗拒。”
见挣扎无望,她无奈叹息。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回到城里,鹿景亭先是找了一家宠物医院,将黑狗送进去治疗,并取走它脖子上的项圈用透明塑料袋装好。
手法专业,避免过度污染。
通过玻璃门望着被医生围绕着处理伤口的黑猫,轻轻叹息。
“你现在应该和我想的一样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鹿景亭同样也望着里面,回答:“一个性格温顺的人突然动杀机,本身就很奇怪,之前不确定,现在几乎可以断定。”
“所以你打算怎么为她辩证?”
“仅凭一只猫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也无法断定这些伤到底是不是罗军造成。”
“那你还需要什么证据?”
“一个有力的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