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咔嚓——”
老旧的大门从里向外推开。
门外拎着大小包的男人一愣,微勾起唇角露出儒雅的笑容。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门内,顾识君稍稍侧身让人进来。
男人很自然地将东西放在门前鞋柜上,脱鞋,换鞋。
“小沈来了呀。”
厨房里传出韩娟客气的温和。
“是啊,阿姨,我又来打扰您了。”
沈瀚重新提起东西往厨房走,边走边说。
“上次听您说膝盖疼,所以这次给您带了艾灸包还有一些补钙的饮品,您先试试看,用的好的话我再给您买。”
正在切菜的韩娟立即放下手里的刀,擦了擦手欣喜接过。
“哎哟,来就来,干嘛还破费。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下次不带了啊。”
“每次到您这里蹭饭,空手多不好意思。”
“瞎说,这段时间要不是你抽空陪我,我得多无聊。上次腰疼也是你送我去的医院,不像某人,有跟没有一样。”
沈瀚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台面上,熟练的找到围裙穿上。
“阿姨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识君不是不想陪您,而是工作忙,这不有空就回来看您了嘛。”
“忙?”韩娟瞪一眼像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的女儿,冷哼。“你管着一家大公司忙能理解,她一个小警察,能忙什么!主要看有没有心。”
论戳心窝子的功夫,韩女士认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
顾识君挑眉,深呼吸,正打算转身,又被韩女士叫住。
“走哪去?客人到家一句话都不说,像什么样子!”
“从进门到现在有我说话的机会吗?”
“你什么态度?回来就是给我甩脸子的是吧!”
“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韩娟声音突然拔高。“不让你调回经侦,你就赌气跑到瑞洪镇那种小地方。怎么,长大了,觉得我管不了你了?”
“阿姨,识君刚回来可能有点累,要不让她先休息一下。”
沈瀚及时劝道。
“累?她累什么,那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能有什么案子!不想回来就回来,像谁稀罕你一样。”
难听的言语像一把锋利的刀,戳得心口抽抽的疼。
但难得回来一次,能忍则忍。
“韩女士,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吗?”顾识君疲惫叹息。“非要针尖对麦芒,一见面就吵?还不分场合,即使有外人在也没关系?”
“外人?”韩娟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声音尖细。“小沈可比你懂事,我有个头疼脑热他都能看得出来,你呢?除了惹我生气和担心,还做过什么?”
完了,没法沟通了。
“阿姨,千万不能这么说啊,识君还是很关心您的。”
沈瀚落得左右为难,担忧的望着满脸失望疲惫的顾识君。
“这种关系不要也罢,回房间,看见你就烦!”
韩娟直接下逐客令。
如果能离开,她早就甩脸离开,但这样只会激化矛盾。
深呼吸,用力压下胸口不断翻涌的钝痛,转身离开。
没出意外,这顿晚饭吃得非常压抑,但出于礼貌,顾识君还是亲自送沈瀚下楼。
炎炎夏日悄然划过,深夜竟带着几分寒凉。
两人并排走在郁郁葱葱被茂密樟树群覆盖的水泥路上,偶有一两个小孩子笑闹跑过,周围尽是遛弯的邻居。
“小顾回来了呀。”
“阿姨好。”
“哟,这位是谁?长得真俊。”
突然被问起,顾识君正准备回答,却听另外一个阿姨说道:“你看你眼神,这不是韩老师家的女婿嘛,这一两个月经常过来,我都碰到好几次了。”
“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印象。”
两个阿姨笑呵呵自问自答。
顾识君想解释,却插不上话,只能尴尬陪笑。
待人走远后,才松口气。
“抱歉啊,我想解释的,只是没机会。”
沈瀚双手插兜,轻轻一笑。
“没事,不用在意。”
“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妈。”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况且上次的事,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上次?
顾识君心一紧,无意识摸了摸被风吹乱的头发。
“上次太激动,没有控制好情绪,千万别放心上。”沈瀚停住步伐,垂头望着她认真的说。“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朋友,即使我对你有其他想法,也不应该操之过急,吓到你,真的很抱歉。”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像一口古井,望而生畏。
可语气又如此真诚,让人不知所措。
“道歉我接受,以后也不要再提。而且这段时间你也用行动证明歉意,作为感谢,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你约,自然是有的。”
两人相视一笑,又继续往前走。
鹿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鹿总,齐总还在外面,都待一天了,您真打算见一下吗?”
刘助理再次敲门进来,面色为难的说。
鹿景葵实在忍无可忍的将半点也未看进去的文件关上,眉头紧皱。
脑海里又不受控制的跃出一些荒唐的画面。
心突突直跳。
“不见!你们正常下班,不用理他。”
鹿总可以,但总裁办的人可不敢随便甩脸子。
“齐总好歹是齐氏销售部总经理,又姓齐,一直让人这么等着,真不合适。”刘助理好言相劝。
“那又如何?”
“额……”
刘助理是老鹿总亲自选择提拔上来的,年纪虽比鹿景葵大,但两人平时就和朋友一样。
“算了,让他进来吧。”鹿景葵深呼吸,妥协说道。毕竟是私事,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是好事。
“是。”
终于熬到见面机会,齐淮理了理坐皱的西装和有些松散的大背头,扬起大大的微笑走进办公室。
就见硕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长发及腰,微卷,蜜棕色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你到底想干什么?”鹿景葵冷声质问。“跑到这里一待就是一天,堂堂总经理,不需要工作吗?”
早猜到会被质问,好心情丝毫没被影响。
“当然需要,不过有些事比工作更重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鹿景葵转身,严肃盯着立在身后的齐淮。“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不用放在心上,一味纠缠只会让彼此都难看。”
“所以你打算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人?”齐淮挑眉质问。“难道那晚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那晚!
少儿不宜的画面又钻进脑海。
脸颊一阵滚烫,像煮开的沸水。
那晚真的是昏了头!
齐淮喝酒,自己又没喝。
怎么就没有抗住美色的诱惑?!
虽然两人在这个方面确实很合得来,但……
既然打算划清界限,实属不该发生这种关系!
真是美色误人!
“那晚只是一个意外,你喝了酒,我……或许是脑袋不清醒,这种事在成年人之间很正常,纠缠反而没意思。”
意外?脑袋不清楚?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托词,但真听到还是很难受。
“看来我始终是个多余的人。”
刚硬的心瞬间一紧。
鹿景葵偷觑齐淮一眼。
“也不能这么想,虽然,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但你这么优秀又有才华,可以寻找新的目标。”
“哪有那么容易。”齐淮苦涩一笑。“为报仇,丢弃了成为画家的梦想,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不,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这么悲观?
明明前几天不这样啊。
仅仅只因为自己的话?
还是……
“少装可怜!”
以前他惹自己生气时,就喜欢用这种方法。
伎俩被戳穿,齐淮抬头微微一笑,长腿一迈往前几步,与她面贴面。
近得可以清晰听到彼此的心跳。
黑溜溜的眼睛紧紧凝视着她的。
“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那晚过后,还天真以为他们两个人能……
“或许在六年前,我会考虑,但是现在不会了。”
鹿景葵的眼神逐渐变得平静。
“女人这一生有很多事可以做,感情只是锦上添花,更何况,我有钱,有事业,还有一个孩子,长得漂亮,身边也不缺追求者。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没有必要吃回头草。”
“所以你现在只想要走肾不走心的关系?”齐淮眼睛微眯。
“和你无关。”
“既然这样,那就公平对待,你给了叶白屺三个月机会,我也要!”
“凭什么?!”
给叶白屺三个月,是想让他看清,他们不合适。
齐淮要个什么劲!
“凭我是鹿满的父亲,凭我们之间各方面都合适,不管是从心里还是身体。”齐淮邪魅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暧昧。“我可记得那晚,你很享受。”
“齐淮你混蛋!”鹿景葵气急败坏伸手就是一把掌。
齐淮稳稳接住,声音愉悦。
“生气也没用,如果你不同意,我现在就去告诉鹿满真相!”
“你!”
“而且我心眼小,别再跟叶白屺纠缠不清,立即!马上!跟他说清楚!”
“为什么要听你的?!”鹿景葵气得脸胀红,咬牙切齿。“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不管着!”
“你试试。”齐淮勾唇冷笑,眼里寒意四溢。“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如果你不拒绝,我有很多办法让他知道!”
“不可理喻。”
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他可怜,还鬼使神差又一次和他发生关系。
但鹿景葵很清楚他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曾经的无力感又再次袭上心头。
“是不是三个月后你就放弃?”
“是。”齐淮忍了忍回答,眼神有些许复杂。
“好。”
三个月,不长。
也算是对当年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做下好好的结束。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们必须约法三章,第一,我们的关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以前。”
“可以。”
“第二,在这期间你可以来公司找我,但必须是公事,不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行。”
“第三,遵守约定,别出尔反尔。”
“你倒是了解我。”
齐淮轻轻一笑,又往前走近几步,直接将人逼退到休息间门上,长臂一挥利落打开门,再重重关上。
为方便休息,屋内常年拉着窗帘。
眼前瞬间一暗,心也猛烈收紧。
“条件我都答应,既然大家是成年人,就做些成年人该做的事。”
“嘶~”
脖子上瞬间一痛,鹿景葵吃惊后退,膝弯一软“噗通”倒在床上。
柔软的触感让更加紧张。
身上瞬间一重,熟悉气息顷刻将她包裹。
“别乱来,这可是在公司!”
要是让外面人知道,该如何想她。
“怕什么,都已经是下班时间,谁敢闯进来。”
“可唔……”
唇被紧紧堵住。
紧闭的心房像被锤头重重敲击,一阵紧,一阵疼,还混杂着一股奇异的欢愉。
真是疯了!
君亭事务所,鹿景亭办公室。
堆满文件档案的房间里,鹿景亭重重将电脑关上,胸口怒火一阵高过一阵。
拿起手机翻开熟悉的号码,想拨又不敢拨。
煎熬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不停。
不行!必须亲口问清楚。
起身,装好笔记本和文件,拿起手机利落出门。
“你这是要去哪里?”
刚从外面回来的江媛,见鹿景亭火急火燎的模样,好奇的问。
“瑞洪镇。”
想起最近的头条热搜,江媛瞬间明白,果然坐不住。
“去几天?”
“最短三天,最长一周。”
“你不工作啦?”难得啊,工作狂也有为爱放假的时候。
鹿景亭挑眉,想起新闻上写的内容,心像被刀扎一样难受。
“工作!再工作下次女朋友都没了。”
江媛抿唇偷笑。
“所以,她还没跟你解释啊。”
“解释,要是有解释就好了!”鹿景亭觉得自己像一个气球,快要炸了!
“我知道该相信她,也清楚她的工作性质特殊,但是,我是她男朋友,回北市的事只字未提就算了。她居然还跟……还跟那个男人吃饭!吃饭就算了,怎么能,怎么还能被拍到?!那我算什么?谈了这么久,连个名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