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锦衣卫大规模出动,路人慌忙避到墙根给他们让路。
嗅到大事发生的气息,百姓们迅速回家紧闭门窗,免得惹事上身。
四面寂静时,街上出现了一群奇装异服的人。
有的着高冠执罗盘,有的撑着招魂幡,有的牵狗摇铃,有的背着沙沙响的虫笼,各不相同,但是画风一致。
离得近还能听见他们低声讨论。
“听说要抓一个用邪术窃玉偷香的贼,也不知道他盯上的是哪家。”
“一家可不止,我听说他专门对公侯之家的千金下手,要不怎么请得动督主出面?”
“不好办呐……蜃堂名列前十的高手全都不在京都!寻常小贼也就罢了,今天这个,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嘻嘻,不是来了个姓杜的灵媒么,艺高人胆大,天塌了有人家顶着,你怕什么?”
“姓杜,叫什么啊?”
“嘻嘻,那可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名字哪能让你知道?她以为给牛家办了一回事就能名扬京城,哪天见了鬼爷爷,指不定要躲着呜呜地哭呢!”
举着招魂幡的白脸瘦子阴阳怪气,矛头直指根本不在这群人里的杜蔓枝。
啪!
一片落叶,快准狠地拍在招魂幡上。
那人没在意。
第二片叶子就是拍在他脸上了。
“哎呦!”
白无常秦风嘻嘻笑着:“让你学秦爷说话,让你编排大师!”
杜蔓枝转过头:“不是禁止用法术对付普通人吗,秦爷,小心犯错误啊。”
秦风露出阴恻恻的笑脸:“不过是一阵风碰巧把叶子吹掉了,什么法术,我怎么没看出来?”
杜蔓枝需要他帮忙的事还多着呢,也跟着装傻。
“啊对对对。”
阴差不是天天都有空的,之所以每次她都能把秦风召唤过来,无非是因为他有个靠谱的好搭档,还有一群同样缺钱的阴差同僚。
把工作匀一匀就能多一笔横财,他们当然乐意帮她。
“秦爷,兄弟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秦风:“要是有,我能不告诉你?别忘了这一片是秦爷常待的地方,万一出了大事,我们也逃不掉被问责。”
说着话,杜蔓枝脖子后面一凉。
她用余光瞥见一双脚尖绷直的黑靴子,头皮微微一麻以示尊重,往前走几步才回头招呼他。
“黑爷也来了啊。”
跟秦风搭档的黑无常飘在半空,给了她一个淡漠的眼神:“莫逢春。”
杜蔓枝从善如流:“莫爷。”
所以说,这波是阳间警察(锦衣卫)和阴间警察(阴差)联合执法。
目标:抓出那个用桃花符害人的家伙。
她把前面那些蜃堂成员看了个透,只能说靠不住,好在有黑白无常在身边。
今夜是迎亲吉时,错过这次就要再等一个月。
她猜测神秘的鬼新郎会派花轿来接新娘。
然而鬼新郎不一定是制符的,最有可能是人鬼合谋。
锦衣卫分批包围了各个府邸,火光相接,又有精壮青年的阳气形成屏障,能够尽量拖延接亲的时间。
他们做惯了抄家灭门的活,这还是第一次执行保护任务。
别说里面的人能不能理解了,锦衣卫都不理解自己是来干嘛的。
……
颜府。
杜蔓枝拿出事先准备的写有她八字的纸人,包住头发和指甲一起烧了,默念隐身咒。
“……行是路边草,座是路边藤,逢鬼鬼不见,逢神神不知……天与我机,隐遁元神……”
秦风在前面啧啧地看热闹。
“吵起来咯,颜太傅回乡迁坟,正好今天提前回来了。”
颜府家丁先是喊来了管家,现在是二老爷在和赵铁交谈,不过赵铁说话风格是冷硬派的,把二老爷气得直跳脚。
杜蔓枝念完冗长的隐身咒,从他们身后穿过。
她并不是真的隐身,而是用了障眼法。
活人看不见她但可以触碰到她,灵体看不见她但可以感应到气息,因此要注意避让,还要在关键时刻闭气,才能真正做到人鬼都不见。
赵铁从风速的改变察觉出不对,感到有人在他小臂掐了一把,他略微松弛,知道她已经借着开门的机会进去了。
夜幕中的颜府灯火通明,但是映在杜蔓枝和二鬼的眼里,府里处处笼着一层黑气,就连空气都附着了一股发黏的香烛味。
黑气最重的是侧后方。
一座精致的水边小竹楼。
杜蔓枝看向二楼窗户:“在那!”
只见一个双腿模糊在黑雾里的男鬼攀在窗边,朝着屋里贪婪地大口吸食着。
秦风和莫逢春当场怒了。
孤魂野鬼都敢光明正大地吸人气,真当阴间没王法!
他俩一出手,十几秒就终结了战斗。
杜蔓枝撬开门跑到二楼走廊。
男鬼被勾魂索捆成了一坨粽子。
一脸吸多了上头的痴迷神态,哈喇子流一地,根本问不出头绪。
秦风刚才没注意屋里住的是谁,现在好奇想去看,被恪守礼教的搭档死死拽住。
杜蔓枝熟练地烧了个大元宝把他安抚住,自己进去掀开床帐一看。
果然是颜小姐。
可怜,这才几天不见,文静圆润的少女变得面黄肌瘦,活像灾荒年间的饥民。
颜小姐梦里也不踏实,额头沁着汗水,左右翻身,嘴里喊着:
“娘亲,别走……”
普通人看她一脸病色,只当她落水受惊,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可在杜蔓枝看来只有一种解释。
她是被吸走了大量精气,而且魂魄不全。
“这么惨?也不像跟歪门邪道合谋的同伙啊,我看她像被骗了。”
秦风听这描述,推了一把莫逢春。
“这颜家小姑娘的娘,你记得是怎么死的吗?”
莫逢春:“难产,血崩。”
杜蔓枝:“她在梦里呼喊母亲,而不是什么情郎,可见那人之前调查过她们所有人——颜小姐被老太傅亲自教导,不会轻易被迷昏头脑,所以那人就用她母亲当钓鱼的饵……”
犀角香通阴阳,能打动颜小姐的,一定是能让她见到早逝的颜家夫人。
因此她对银簪格外在意,昼夜不离身。
莫逢春难得发表意见:“他们不打算迎娶颜家姑娘,而是要吸干她,让她病死。”
“嗐,醒了。”秦风一鞭子抽向两眼朦胧的男鬼。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速速道来!”
男鬼乍一看见两个戴着黑白高帽子的无常,吓得差点维持不住形态。
一张嘴,舌头竟然是整齐的切面。
他被割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