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杜蔓枝驱散了排队的使徒。
只有她和净婆隔着百米的广场,两两对望。
净婆始终把她这些花招当作垂死挣扎,抱着猫抓老鼠的游戏感,顺从地等候着。
当她伸开左掌,净婆陡然冒出一丝危机感。
“你可准备好了。”
一秒,两秒,三秒。
放完狠话之后,在一双双眼睛注视下,只见她的手掌白皙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什么也没放出来啊……”
“哪有鬼怪,你们感觉到了吗?”
“没有。”
“说来也是该她倒霉,上回我也遇到那个童子,他说我长得吓人,我差点就张嘴骂他了,幸好我大哥在后面及时打断……唉!”
“净婆还收过别的徒弟,我在外面遇见过,人家脾气就好得很,果然这受宠的和不受宠的,就是不一样!”
使徒们在远处议论纷纷,为这个陌生同伴捏一把冷汗。
净婆冷哼:“故弄玄虚,既是没带,怎么敢来欺骗?”
杜蔓枝眨眨眼:“哦,它这会儿好像不太乖,我怕它伤了净婆,所以想等会再放。”
净婆本来就烦她,又被她看轻了,当场破防。
“放屁,我在娘娘座下修行多年,得娘娘信任接管净化司,从未出过差错,你一介使徒,竟敢辱我!”
杜蔓枝低声笑了起来。
“你们这种高位者是真的奇怪,不让人说实话,动不动就是这个辱你,那个辱你……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不是你主动为难我,我压根没想搭理你?”
净婆怒目圆睁:“放肆!”
杜蔓枝不再看她,抬手,轻轻道:“你接住了。”
伴随着充满愤怒的长吟,庞大的黑色物体从天而降,像一座天降五指山,把没有防备的净婆死死压在山下!
杜蔓枝持剑而立,用伏听剑和鬼律的双重规则之力隐隐压制着邪神。
任凭无面女再怎么张牙舞爪,腰下的无数触手舞出花来,也只能在原地待着,一步也走不出去。
很快,黏糊糊的血液顺着触手流向外侧。
杜蔓枝故作惊讶:“净婆呢,您老人家去哪了,不会在跟我一个小年轻玩捉迷藏吧?”
一个使徒弱弱地说:“大家快看那血……不会是净婆……被压成肉饼了吧?”
杜蔓枝果断反驳:
“那怎么可能?净婆修为高深,德高望重,怎么会连这么个普通鬼怪都解决不了?你们可不能瞧不起她的实力,小心人家跳出来怪你辱她啊!”
一个高阶使徒看清了小山包似的邪神,面露惊恐:“半神!这是先前在青宫门前闹过事的那个半神!”
这话一出来,唤起了其他人的记忆。
“对,没错,就是她!”
“当时她还有一张人脸,据说跟天子的宠妃一模一样!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还用问,挨揍了呗!我先前遇见凝玉仙子领着一群姐妹出去,多半就是奉娘娘命令去抓这家伙的!”
就有使徒问了:“这位姐姐,押送邪神这种大事,怎么不是凝玉仙子亲自过来……姐姐怎么称呼?”
别人待她客气,杜蔓枝也不会拂人面子。
她礼貌地表示自己姓杜,是替凝玉仙子跑腿的。
凝玉,就是那位女仙之首,要么随侍在女青左右,要么在密室外面处理杂务,忙得很。
这次难得趁着出差的机会,人家想在人间参加个茶话会,看看日出,这也很正常,打工人哪有不喜欢摸鱼的?
又有一位年长的使徒恭维道:“杜姑娘年纪轻轻就得到凝玉仙子的信任,少年英才,必然前程似锦啊。”
杜蔓枝拱手:“承老兄吉言。”
说话的工夫,邪神似乎意识到自己成了别人play的一环,更加愤怒地拍打触手。
血雾从触手之下弥漫。
不知道底下的净婆现在是什么惨样。
小五这次是真的哭到昏迷了,被一位身穿净化司衣服的中年美妇抱起来交给手下。
美妇自称副掌事,问清事情经过之后叹道:“掌事糊涂啊。”
“这位姑娘方才说,是受凝玉仙子差遣来的?”
“是。”杜蔓枝说。
副掌事摇头:“我看不然。”
她的目光落到杜蔓枝腰间。
被特殊布料包住的伏听剑没有气息泄露出来,就连净婆也只以为是一把普通佩剑。
邪神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竟然没有谁想到容器的问题。
要是有人发现邪神是从鬼律空间里放出来的,多半就能想到,眼前这位,就是最近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个神秘凡人。
副掌事和她对视片刻,突然当众朝她作揖,脸上挂着温柔亲切的笑容。
“杜姑娘既是要来,怎的不差人来说一声,我等好去迎接啊。闹出这样的误会,也怪我们招待不周,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赏脸,入内喝杯茶?”
人群里冒出一句:“杜姑娘?不是普通使徒吗,竟有如此礼遇?”
杜蔓枝瞬息间明白了副掌事的心思。
——她刻意放低姿态,当众点出自己不是普通使徒,这样会引起使徒们的强烈好奇,借着他们的口,把这里的前因后果传遍青宫!
在副手的位置上被净婆压迫久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有点意思。
杜蔓枝无意干涉净化司的内部斗争,然而事情因她而起,净婆对她恶意太重,她还不如顺手推一把。
副掌事袖子底下的手指捏得发白,目光紧盯她的表情,直到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心才放回肚子里。
“快快,有点眼力见,去给杜姑娘准备灵茶!”
副掌事抚平鬓角的发丝,整理衣袖,笑容灿烂地引杜蔓枝进去,忽而不好意思地看向外面。
“杜姑娘,可否暂且收了那东西,莫伤了我们掌事。”
杜蔓枝扬唇:“怎么会伤着呢,这话我不敢说,不然净婆又该怪我辱她了。”
副掌事又是恳求又是鞠躬。
种种细节都被使徒们看在眼里。
不到明天,外面估计都是关于净化司的传言了。
比如掌事如何昏聩,如何不讲理地刁难使徒;
而副掌事是怎样忠心耿耿又有急智,不顾旧怨,自降身价去给掌事解围……
杜蔓枝假意拒绝了几次,终于把邪神收了回去,心想,人生如戏,草台班子搭在哪儿,戏就要演到哪儿。
怪不得女青娘娘喜欢宅着不出来,吃瓜看戏还得自己陪着演戏,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