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沉锋拧着眉头,艰难地想,那就当是为她满足心愿吧……在她腻了之前,也当是满足他自己一个心愿。
“好。”
他终于抬眸对上她的眼,带着三分前所未有的胆怯。
乌黑瞳仁里嵌着少女明丽的笑脸,如同陈年美酒一日开封,清澈的酒液里浸着三春盛景,美不胜收。
“那就……请多指教了。”
·
整个玉虚宫都发现,杜真人的心情格外好,见谁都是带着笑的,出宫回来还给道童带了不少糖果和点心。
问就是顺路,再问原因却是笑而不答。
正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阵风扫过,白色身影像一团舞动的栀子花,欢快地撞进卫沉锋怀里。
杜蔓枝抬眸,对上这人无奈的视线。
“你又想起什么了?”卫沉锋放下笔,扶她在旁边的太师椅坐下,语气温和。
“小姑娘家,随随便便就撞进别人身上像什么话。”
上次是来要她惯喝的茶叶。
上上次是落了个镯子。
他倒要看看这回又是忘了什么。
杜蔓枝清了清嗓子:“这次是正事,真的。”
卫沉锋并不相信,但是配合地说:“说来听听。”
“你记得那次我去荒山上救人的事吗,我从歹徒嘴里问出一件事,之前忘了告诉你。”
卫沉锋:“是说山上有硫磺矿的事吗?这个你告诉过我了。”
“不不,我是忘了和你说,那人是为瑞王府办事的!”
“那一行人在荒山附近的村子歇脚,被村民听说了硫磺矿的事,他们即兴杀人,把全村十几户人家屠了!”
卫沉锋拧眉,听出了她话里的重点。
“又是瑞王府。”
更早的时候,在宁嫔制作的痛苦幻境里,他和杜蔓枝分别化身为年幼的宁嫔和哥哥,目睹宁嫔母亲被一群倭寇打扮的贼人残害。
整个渔村被屠了个精光。
然而,他在火海里捡到一枚贼人落下的令牌。
线索指向瑞王府。
事后调查,确定是瑞王府的私兵假扮倭寇,掠夺渔村的财富,随后一把火毁了所有证据,试图把罪行推给真倭寇。
宁嫔和父兄当年躲在地窖和大缸里,都没死。
后来宁嫔为了得到君王的爱,向邪神献祭父兄,而她本人至死也没揭露瑞王府屠戮平民的恶行。
似乎人一旦入了歧途,走上青云路,就与过去的贫穷与苦难彻底割席,不会再提了。
有渔村的前科,再屠一个荒山小村落,也不足为奇。
杜蔓枝话锋一转:“我是要你留意瑞王府的一个人。”
“谁?”
“一个幕僚,他们称呼为刘先生。”
不等卫沉锋细问,杜蔓枝主动问他:“你知道制黑火药的详细流程吗?”
卫沉锋瞳孔微动。
这是他一直在找的东西!
“你也想要。”杜蔓枝看懂了。
“这东西对于后世人来说,是过时的,谁都有权限去了解,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如果现在有个人,他知道某地有一座硫磺矿,当即告诉手下一定要想办法把山买下来,目的是私下开采——这个人问题很大。”
卫沉锋若有所悟:“这位刘先生和你一样,也是异界之人。”
“我猜是这样。”
杜蔓枝来之前已经再次回忆了和瑞王有关的剧情。
“而且,根据我的了解,瑞王只是昏庸,他不是智障,先帝没认真培养过他,给了他富庶的封地,不给他武装,意思就很明显了。”
卫沉锋认同道:“瑞王府的私兵编制不多,瑞王和世子最好奢靡享受,贪财好色却有度,从不插手军事。”
更重要的是,瑞王被戏称为海货王爷,恰恰是因为有人嫉妒他的富有。
只凭他的封地,养活几个瑞王府都绰绰有余,他没理由派人改头换面去屠自己封地里的渔村。
留着村民的命,为他从大海里持续搜刮财富,收益不是更大吗?
如果不是瑞王父子,谁会有这样的头脑和权力,调集瑞王府的私兵?
两人交换信息,都觉得是幕僚刘先生狐假虎威,借瑞王名义下的令。
从剧情来看,瑞王没有登基的想法,人家就想窝在自己地盘,当个有权有势的快乐大富翁。
耐不住手下想要从龙之功,拼命给他积攒武装力量啊。
“那就把这位刘先生请来一见。”卫沉锋铺开一张干净的信纸,提笔书写。
简短的指令上覆盖了他的印章,今天就会发往远处。
杜蔓枝知道瑞王府肯定有西厂的眼线。
但他表现得根本没听说刘先生这一号人,可见这个人的谨慎。
“让你的人注意安全。”
杜蔓枝刻意点他。
“刘先生既然有大规模制黑火药的想法,手里多半有护身的武器,像是改良过的手弩之类的。”
卫沉锋眼睛微微发亮。
他迅速在指令后面加了几句话。
“你说得对!这些也有用,不能漏了。”
男人对军事武器的热爱真是刻在骨子里的。
杜蔓枝说出在心中盘旋已久的提议:“配方,武器图纸,现代科学训练法……这些东西你要的话,我也可以提供。”
亲兄弟,明算账。
她选择把话说在前头。
“但是我有要求,你把人训练好,武装到位了,我需要的时候会跟你借人。”
卫沉锋思索片刻,说是同意,在某些方面又可以说是寸步不让:“我需要知道用途。如果可以,我来指挥。”
杜蔓枝从他身上看出了跟柳雁相似的气质。
那是出身行伍的人特有的责任感,他们格外在意战友的生命安全。
用古代人的话说,大概是爱兵如子吧。
“好啊,我本来只是借人,有个超级高手主动帮我的忙,是我赚大了。”
杜蔓枝调笑几句,在他羞恼之前退到门边,习惯性地贴上隐匿符。
“你先想想第一批需要哪些东西,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
……
她没在卫沉锋那里久留。
因为今晚她约了另一个男人。
月明星稀,几只乌鸦飞掠过檐角。
丝竹管弦声中突然混进了不协调的声响。
那粗噶的叫声,不是从乌鸦们嘴里发出的。
听见暗号,杜蔓枝掀开半扇窗,探出半截不染尘埃的洁白衣袖,随意晃了晃就收回去。
片刻后,一道黑影跳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