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也没想到,他遗失的蛊虫器皿,这么快就找到了。
在养心殿的地毯上看见滚落的盒子,那一瞬间,元大统领的内心是崩溃的。
湛英再怎么不值得追随,元敬之前不知道啊。
他保护这个中年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也是出于为皇帝效命的自觉性,他才会从黑市买来蛊师的独家发明,并且时不时地去东宫监督,直到蛊虫养成。
然而,为什么,原本为九千岁准备的蛊虫,居然钻进了湛英的身体?!
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他。
元敬脸色憋得铁青,要不是那一头冷汗,他和死尸看起来几乎没有区别,被身后的人一拍,他差点跳起来。
一回头,他发现身后的人是杜蔓枝,她表情古怪,仿佛知道些什么。
杜蔓枝看着忙成一团的太医们,有点不好意思,瞥了一眼旁边乔装成普通太监的男人,压低嗓音:“你早就在东宫做过手脚?”
那是个面容十分普通的年轻人,蜡黄的人皮面具底下,传出卫沉锋特殊的沙哑嗓音:
“有机会我一定会做,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做。”
杜蔓枝默了默,猜测道:“你换了他们给太子准备的画像?”
蛊虫成型的那一刻,会自动确定目标。
它接收到的目标信息来自那个全程提供鲜血的人,也就是太子。
太子痴傻,湛英本不该选择他。
湛英既舍不得自己放血,又怕其他子女的血不够用,只能在太子的起居上花心思——太子平时接触到的人都是戴着面罩的,他唯一能看清面部的,就是事先为他准备的一张张画像。
画的是九千岁常七。
湛英希望他在那一刻想到的是九千岁。
然而卫沉锋悄无声息地把自己人渗透进去,将画像换成了湛英。
更巧的是,杜蔓枝为了做对照实验,夜入养心殿,提取过湛英的血。
他手上的小伤口至今没有愈合。
推敲起来,事情经过大概就是湛英不知道怎么从元敬身上拿走了蛊虫器皿,他还打开了,蛊虫反应极快,当即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
帘子后面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吼。
侧面反映了蛊虫活得很好,吃嘛嘛香。
元敬也终于想明白了漏洞出在哪个环节,可他仍然觉得,这几个巧合凑到一起,实在太离谱。
杜蔓枝很淡定:“往好处想,那盒子是他自己打开的,又不是你投毒——你祖母这回应该不会打你了。”
湛英是杀害先帝的凶手,是暗卫军团的仇敌。
这蛊虫毒了他还好说,要是真被湛英得手了,害的是卫沉锋,那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元敬哭丧着脸:“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还是别安慰人了,让我自己静静吧。”
暗卫统领默默去角落蹲着画圈了。
卫沉锋:“蛊毒最迟一个月就能走遍他全身,在他驾崩之前,我们需要做一些必要准备。”
杜蔓枝凑过去将灵力运至双眼,观察片刻,回来低声说道:“不用一个月。”
“他服用的丹药太多,内脏里本来就积了不少毒素,蛊虫从血管开始破坏,行进速度很快,很容易引起全身连锁反应。”
她做了个估量:“也许只要半个月,或者更早,他就该去地下报道了,不过……”
“不过什么?”
杜蔓枝吐出两个字:“龙气。”
从周朝开始,古人将皇帝称为天子,作为天选之人,登基需要上告神灵。
体现在人间的最主要变化,就是龙气归属。
源源不断的龙气汇聚于此,是有主的。
七月十四鬼王妄想窃取龙气的时候,杜蔓枝紧急阻止,方法是把散落的龙气汇集到一起,封锁起来。
举例来说,湛英就像一个牧场主 ,牧场里所有的牛羊都是他的。
有一天,强盗来了。
为了保住牛羊,杜蔓枝以湛英为中心修建了一个“围栏”,把他和牛羊一起关起来。
湛英从主人变成了囚犯,也就是另一种容器。
现在容器出了问题。
如果湛英死了,容器消失,围栏随之失效,牛羊就会失去管控,疯狂地往外冲。
“我得在他死之前把龙气释放出来,换个地方重新封印。不能让那些藏在黑暗里的老鼠得手。”杜蔓枝拧眉道。
卫沉锋不太懂这些,只问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杜蔓枝:“事不宜迟,我需要有人帮忙加固结界,到时候别让龙气跑了。你打算哪天走?”
南下,处置州官,巡查军务,开仓放粮,安抚难民,灾后重建……这一系列事情,要想顺利做下去,都需要一个重量级角色持续施加压力,调动人员。
交通不发达,信息传递慢,人在近处才方便指挥。
杜蔓枝已经做好了长期两地分居的心里准备。
所以她想在卫沉锋二次离京之前,把这事解决了。
卫沉锋想着之后还有新皇登基,实在不放心走 :“替身可以为我遮掩一阵子,我会等你这边安稳下来再动身,你直接把时间定下来吧。”
杜蔓枝算了算日子,跟他做了约定。
湛英病得太急,也让很多人急了。
满朝文武早就习惯了皇帝缺席议事,龙椅上空空荡荡,在他们眼中是常有的事。
可是“人在修仙”和“人快死了”,带给他们的感觉截然不同。
湛英子嗣稀少。
最年长的太子先是被废,又染上疯病,无缘继承。
剩下的萝卜头都没长成呢,很多大臣甚至还没想好在三位皇子之中该投奔谁。
有些大聪明很想从卫沉锋或者宋开济嘴里探探口风,一边是九千岁南下,一边是宋开济在私宅案中为了避嫌,称病在家,闭门谢客。
他们一个也见不着,能不乱了阵脚?
一时间,宫门口热闹起来,人们削尖脑袋去走后宫妃嫔的门路,想第一时间得到有用的情报。
对这一切,卫沉锋都看在眼里。
他那本小册子里的名单越来越厚,全是将来需要清洗的废物点心。
这时,先帝陵寝那边又出事了。
上次只是突然一场冰雹打坏了雕像。
这次更让人心惊!
当着一队巡逻卫士的面,雕像流下两行血泪,仿佛在哭诉冤屈!
目击者吓得腿软,火速上报。
重磅消息来到京都的时候,距离事发时间,其实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卫沉锋早有预料一般,右手发力,微笑着盖上印章。
“查,事关先帝,必须要仔仔细细,好好地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