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炀是男人吗?
当然是。
他好像被彭忆慈群嘲了。
可他并不在意,这次见面没多久,他就猜到了彭忆慈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癸卯事变之前彭忆慈给他们上课时,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此刻已然消失不见。
再加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句话,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天底下绝大多数男人好像都很讽刺地专一,从十八岁到老死那天,都喜欢二十多岁的女人。
彭忆慈桃源里的老公,在他们的卧室,在他和彭忆慈的婚纱照前,出轨了一位二十多岁出头的女子。
他自以为将痕迹遮掩得很好,可怎么会逃得过彭忆慈乙级九阶的目力和感应?
彭忆慈在当天就心灰意冷,提出离婚。
她老公苦苦哀求,甚至跪地哀求,彭忆慈仍没有一点改变心意的想法。
这样的婚姻,哪还有什么保留的必要?
在彭忆慈最悲痛的时候,她想回到桃源寻求安慰,等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
要知道,以彭忆慈的天赋,她本可以去组织,本可以去九寰局任职,公孙纳都不知道找庞钦仙挖过她多少次。
可她考虑到当老师时间比较自由,比较充裕,可以时常回桃源照顾家庭,一再执意留在白鹿学院任教。
如此为家庭牺牲,最后只换来一张冰凉的离婚协议书。
冷战数月之后,彭忆慈的老公变成了她的前夫。
这样的打击,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无比沉重。
可彭忆慈没时间停下来疗伤,她还有太多事要处理。
她和前夫育有一女,正在读高中。
对于父亲的出轨,女儿同样痛恨至极,毅然选择跟着母亲。
彭忆慈一边要照顾女儿的情绪、学业和生活,一边还要处理放麑院这边的事务。
无数次,真的有无数次,彭忆慈想归源,回去安心陪女儿。
可她每次上课时,看到放麑院那些跟她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学生们,看到那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清澈眼眸,她又告诉自己……
再坚持一下,再熬一熬吧……
她清楚一件事。
如果她走了,白鹿学院可能就真的要散了……
萧炀明了这一切,故而才诚挚发出那句“辛苦了”的感慨。
“谢谢您,彭老师。”
彭忆慈一愣。
“谢什么?”
刚才那句群嘲,彭忆慈自然只是脱口而出的吐槽之语,她就是单纯抱怨一下,无心针对所有男人。
她见过的好男人多了去了。
可她仍然不理解萧炀这谢从何来?
萧炀轻笑道:“谢谢您撑到了现在,这次我来,就是想告诉您,我决定重建白鹿学院。”
彭忆慈表情定格了一瞬,旋即摇头长叹。
“萧炀,我知道你很能干,很争气,回了桃源一年,不仅解决了元力凝固之疾,还拿到不夜侯传承,实力更胜从前。
“我可以说,纵观整个南柯一百多年历史,也没有人能在你这样的年纪达到丁级九阶,但……重建学院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还有太多……”
“彭老师!”
萧炀一向十分尊重彭忆慈和每一位白鹿学院的老师,这次却出声打断了师长的话。
他眉头一拧,紧紧凝视彭忆慈双眼,斩钉截铁道:
“相信我,今年冬天,我必将让香零山上的梅花再次盛开!”
砰!
这句话不知是有什么魔力,彭忆慈感觉她的心脏像是重重跳了一下。
她那干枯灰暗,千疮百孔的心灵,仿佛重新焕发出了活力。
如果……白鹿学院真的重建起来,步入正轨,恢复正常教学秩序,彭忆慈的事务性工作不会减少,反而可能会更多。
可那时候……就算再累,也只是身体累,不会心累。
一切只会欣欣向荣,越来越好,而不是像放麑院这样,每况愈下,萧条冷清。
一位单亲妈妈,会得到救赎,事业和家庭都会重新有盼头。
毕竟,彭忆慈还不到五十岁,她的人生才刚刚过半。
只是……真的有可能吗?
彭忆慈心中有短暂的光亮,她稍显惆怅地道:“萧炀,能听到你这句话,老师这两年就没白熬,很知足了。
“现在的你,确实有很大的能量,但……还是太早了,或许再过个十年八年,这话才有说服力。”
见彭忆慈如此说,萧炀也没其它办法了。
切大号吧。
“彭老师,你真的了解……现在的我吗?”
萧炀的音色没有任何变化,可在彭忆慈耳中听起来,却变得异常低沉雄浑。
身为修炼风系功法,命宝为风铃的乙级九阶除咎师,彭忆慈对声音再敏感不过。
怎么回事?
彭忆慈满脸错愕看向萧炀。
她望着萧炀那双平日里灿若朝阳的大眼睛逐渐变得无比深邃,心中的惊骇越来越大。
此刻,彭忆慈感觉她面前坐着的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反倒像是一位看尽世态炎凉,饱经风霜的老人。
见鬼了……萧炀身上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不夜侯传承吗……
有了不夜侯的记忆,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在某一瞬间,彭忆慈竟然发现她好像不认识这位让他引以为傲的学生了。
变得那么陌生,那么……深不可测。
可是,萧炀还是萧炀啊!
难道不夜侯传承比我想象中还要了不起?还要神奇?
许久许久,彭忆慈的心情都无法平复,怔怔失语。
萧炀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
“彭老师,不是我把重建学院想得太简单,是您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闻言,彭忆慈身躯微震,慢慢接受了一件事。
眼前的学生,恐怕已经在这两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说不定已大大超过自己的认知。
沉默片刻,彭忆慈从跟萧炀见面后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嗯,我相信你。”
萧炀欣喜不已,“那就行,我从没让您失望过,对吗?”
彭忆慈莞尔笑道:“对。”
萧炀趁机说道:“重建完,您当院长,好吗?”
彭忆慈笑意消失,蓦然道:“啊?不好。”
萧炀追问:“为什么不好?”
彭忆慈蹙眉沉思了一会儿。
“我……可能挑不起这个重担。”
萧炀耐人寻味地一笑,“彭老师,这事没得商量,你必须答应。”
彭忆慈不解,“此话怎讲?”
萧炀盯着彭忆慈双眼,缓缓道:“我拿到了交流赛冠军。”
彭忆慈秀眉微扬,思绪被拉回两年前。
在赤虎学院来拉练那时,萧炀和陆行简用杨简阴了魏琛一把后,曾和彭忆慈有个赌约。
若是夺冠,彭忆慈要教他们二人一手私人绝活,若是没夺冠,他们二人要给彭忆慈打一个月的杂工。
萧炀和陆行简赢了。
那么彭忆慈就欠了两位学生一个承诺,如今陆行简不在,这份赌约要应在哪里?
彭忆慈没有忘记这件事。
见萧炀把已经去世的陆行简都搬出来了,彭忆慈别无他法,不置可否道:“就算我答应也不算数,谁当院长,得九寰局说了算。”
萧炀扬了扬手。
“这事公孙纳说了不算,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