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踩点进教室,被老师指指点点。
有人踩点进教室,却成为全场焦点。
让萧炀选,他宁愿成为前者。
可命运就是这样。
连萧炀都没得选,你以为你有得选吗?
看着萧炀闲庭信步走到位置上坐下,国学老师都怔住了,全教室的同学也都齐刷刷将目光投了过来。
敖贝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小样你怎么回来了?”
萧炀反问道:“我怎么不能回来?休学了两年而已啊,不是取消我学籍了吧?”
说完,萧炀站起身对国学老师微笑道:“老师,该上课了。”
国学老师这才反应过来。
“啊,好,好的,上课!”
敖贝高声应道:“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进行完传统的课前仪式,授课正式开始。
萧炀就这么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听完了这一堂课。
只是……时不时会有学生的余光瞥过来。
包括老师在讲台上讲述国学内容时,都会偶尔瞟一眼那位少年。
敖贝心中更是有千言万语想和萧炀说,都忍了下来。
他多次偏头看这位曾经的同桌。
小样……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之前的萧炀,少年感十足,充满亲和力,属于那种看起来就很好相处的阳光男生,然后细看会觉得有点狡黠和古灵精怪。
而现在……
依然有少年感,却又有一种厚重感。
从萧炀身上,竟能看到青春和沧桑这两种互悖的气质和谐统一,还不觉得怪异。
然而这件事本身就很怪异。
敖贝想不明白,他也不想去想了,萧炀能回到这里坐在教室里听课,还叫他同桌,就足以说明,小样还是那个小样。
课间休息。
国学老师匆匆闪身离开教室,不知去了哪里。
敖贝低声问道:“小样,你回来是准备……接着上学?”
教室里其他同学,有不少唤出通讯器的拍摄功能,偷偷拍萧炀,发雅集录。
“家人们!你们看我拍到了谁!”
“啊啊啊!他竟然回来了!突然想上去合照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的签名现在值多少柯点?”
萧炀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和关注的目光,只是淡淡回答敖贝的问题。
“我回来,是为了那些回不来的人。”
敖贝撇嘴道:“别整游戏人物台词啊,一年前你不是到了戊级九阶吗?现在应该到丁级了,可以申请提前毕业。”
萧炀盯着敖贝双眼,玩味笑道:“怎么,赶我走啊?你不也丁级三阶了?”
敖贝微惊。
看来小样是彻底恢复实力了,又一眼看穿我的等级。
敖贝试探性小声问道:“我要留校当老师呀,申请表都交上去了,你现在……几阶了?”
萧炀真诚地道:“九阶。”
敖贝再惊。
这一次,萧炀没有再撒谎藏拙。
他是真的九阶。
不过不是戊级九阶,而是丁级九阶。
戊级到丁级那个难倒无数人的门坎,神门穴,萧炀在滁洲就已早早破掉。
敖贝一边咋舌一边摇头道:“啧啧啧,真是离谱……你从滁洲苏醒,不去组织,反而回放麑院,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会跟我一样也为了留校吧?”
萧炀脸色如常,轻声道:“我说了,我回来,是为了那些回不来的人,我不是为了上学,而是为了其他人有学可上。”
敖贝这才听懂,眸色微变。
“你……你是要重建学院?!”
萧炀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敖贝短暂讶异之后,略显落寞地道:“这一点老师们跟九寰局交涉过很多次了,重建学院的难度,比想象中大很多,有太多太多问题没法解决。”
萧炀语气郑重,缓缓开口。
“人在,白鹿就在,解决人的问题,其它都不是问题。”
说罢,他站起身来,在敖贝肩上轻拍。
“小贝,留在学院好好教书,等我消息。”
萧炀的话,充满自信,仿佛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九寰局和公孙家族拖了这么久都解决不了,小样能解决?
敖贝凝视萧炀那如古潭般平静的双眼。
良久,点了点头,轻嗯一声,目送萧炀离开了教室。
……
放麑院山顶教师公寓。
彭忆慈正坐在卧室书桌前看着一沓纸质资料。
她的眼圈微微发黑,脸上多了些褶皱,发缝根部长出了丝丝白发。
比起两年前,明显憔悴了不少。
“唉……”
彭忆慈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
人,在长时间重大压力之下,会出现胸闷之感。
会不自觉做一次深呼吸,才能稍稍缓解。
“彭老师,别总叹气,容易显老。”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彭忆慈并没有惊讶。
以她乙级的修为,早就感应到萧炀朝她宿舍飞来。
萧炀落在阳台上,走到卧室门口。
彭忆慈缓缓转身,看着曾经的得意学生,竟一瞬间湿了眼眶。
“臭小子,来看我就空着手来?”
萧炀微微一笑,手中瞬间多了一粒丹药,抛给彭忆慈。
“不夜侯牌凝香丸,驻颜养神。”
彭忆慈接过来放在手心,低头看了一眼。
“容颜易老,气神不再,又岂是人力所能留住?”
说罢,又将凝香丸抛了回去。
萧炀转身走去客厅里的饮水机旁,接了两杯水,将凝香丸放在其中一杯中融化掉,再次递到彭忆慈桌前。
“学生的心意,老师不笑纳,我可就赖着不走了。”
彭忆慈神情黯然,犹豫片刻,还是将萧炀倒的水喝了下去。
萧炀望了眼整个宿舍,轻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乱糟糟,彭老师,辛苦了……”
那是一段旧时光。
假期,萧炀曾和卿伊瑟来放麑院历练,来得晚了些,学生宿舍没有床位,是彭忆慈将自己的宿舍腾出来给萧炀和卿伊瑟住,两位小情侣差点第一次同居。
彭忆慈失神般望着窗外,幽幽道:“辛苦……谁不辛苦呢?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癸卯事变后,白鹿学院留在放麑院的师生,大大小小事务都是彭忆慈在打理。
虽然条件艰苦了些,气氛低沉了些,起码师生上下一心,队伍还没有散。
这多亏了彭忆慈在做工作。
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学生要归源离开。
萧炀很清楚,如果只是普通的学院事务,以彭忆慈的能力,不会憔悴至此,一定发生了什么其它事。
萧炀端起手中的水喝了一小口,轻声感慨道:“都说除咎师的桃源是治愈心灵的港湾,是家。可家也有好坏,港湾也有优劣。”
彭忆慈稍有些错愕,重新审视起萧炀。
她愈发觉得眼前这位夺了不夜侯传承的学生,变化大得惊人。
经历过伤痛后,成长了这么多吗……
彭忆慈自嘲般地笑了笑。
“谁说不是呢?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