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水师驻扎在越华书院,但是经历过这番虚惊的魏胡子却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下来。
于是,魏胡子谎称家里有事,找管事的请假回家暂时躲躲。
他慌慌张张地收拾完东西出了城,可是往前走了没两步便被几个彪形大汉给拦住了。
他认识为首的刺青汉子,前几天在门房里围堵赵神枪的是他,今天混在越华书院外面怂恿着百姓冲进去的也是他。
刺青汉子走到他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魏爷,您老这是往哪里去?”
魏胡子暗暗叫苦,他知道这是伍秉鉴派他们来给自己算账的!
魏胡子见情况不妙,转身就跑。
刺青汉子挥了挥手,两个精壮的汉子迅速追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转瞬之间便追到了魏胡子的身后。其中一个汉子倒地来了个扫堂腿,魏胡子的脚被勾住,紧接着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死。
刺青汉子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跟前,抬起脚来踩住魏胡子的脑袋,讥讽说:“老兔崽子,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你的神婆老婆还有闺女都被我们抓来了,哼哼,你跑了她们的命便没了!”
魏胡子听到这里,脑袋嗡的一声,赶紧哀求说:“好汉千万别难为他们娘俩儿,我听你们的吩咐便是。”
刺青汉子慢慢地抬起脚来,让魏胡子坐起来,魏胡子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说:“好汉爷,我老婆和闺女在哪里?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千万别难为她们娘儿俩!”
“姓魏的,你这人忒不老实,拿了伍掌柜的银子却坏他老人家的事儿,伍掌柜这次可是真生气了!”
魏胡子赶紧应承道:“我这就去给伍掌柜的赔罪,我这就去!”
“算你识相!跟我们回城吧!”
魏胡子只得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跟着他们几个重新回到了城里。
刺青汉子带着他七绕八绕,最后在一所宅院前停住了脚步。
刺青汉子挥挥手,他的手下走过去敲打门环,很快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仆人,他恭恭敬敬地给刺青汉子见了礼说:“见过朱爷!”
“那两个娘儿们呢?”
“都在屋里候着呢。”
朱爷把仆人叫到跟前,低声吩咐他说:“你赶快去公所给白总管送信,告诉他姓魏的这个怂货被我们抓住了。”
仆人连声答应,转来离开了。
朱爷朝着里面指了指说:“魏胡子,进去吧!你老婆闺女在里面等着你呢。”
魏胡子心里炸了锅:“这些恶棍为什么将她们娘儿俩关在这里?她们是不是受了酷刑?她们是不是还活着?这几个恶棍没有非礼我闺女魏小妹吧?我的亲娘呀,那丫头长得像花一样,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他?”
魏胡子越想越怕,竟然嘤嘤地低声哭了起来。
他跟着朱爷进了院子,刚惴惴不安地走到院子中间。随着“哎呦”一声,魏胡子看见正屋的门帘子挑开,他老婆如同一阵风一样从里面飘了出来。
神婆已经徐娘半老,但是人老心不老,身体肥得象头怀了崽的母猪一般,周身上下穿着大红大绿的衣服,稀拉拉的头发上插满了廉价的珠翠,黑胖的脸上擦着厚厚的脂抹着重重的粉,如同驴粪蛋子上落了一层霜一般。
神婆手里捏着块丝帕,如同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型蝴蝶一样飞到朱爷跟前,满脸媚笑着围着朱爷盘旋了两圈,然后轻盈地落在他跟前。
神婆春风满面,扬了扬手里的丝帕说:“我的朱爷呀,您老快进去歇歇,我都给您沏好茶了,为了我们一家,今儿可把您老给累坏了。”
朱爷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伸出毛茸茸的大手顺势捏了把神婆的肥臀,神婆娇羞得如同少女一样,她一边不情愿地扒拉下朱爷的手,一边娇嗔道:“死相,这大白天的你也不避避人。”
此时此景,站在一旁的魏胡子尽收眼底。他虽然气愤加郁闷,但是他对神婆畏为水火,敢怒不敢言,只得打掉了牙齿咽到肚子里。
魏胡子知道他老婆风骚得如同狐狸一样,他在越华书院当班,十天半月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能听到街坊四邻嚼舌头说神婆又跟谁谁好上了。神婆最是见不得男人,尤其朱爷这种孔武有力的壮汉更合她的胃口。
神婆这幅犯贱的德行让魏胡子很纳闷,但是看见她如此的轻松,心里的一块石头好歹算落了地。
神婆看见他呆立在旁边没动,不由地开口骂道:“你这个死鬼,人家朱爷好不容易将我从乡下请到广州城来,还不过来搀扶着朱爷进屋。”
姓朱的这个混蛋到底给他老婆灌了什么迷魂汤,被困到这里,非但没有丝毫不恐惧,竟然还如此恭敬。
他们进了屋,魏胡子看见闺女魏小妹正给刚出生的孩子喂奶。
那个朱爷眼珠子顿时亮了起来,嬉皮笑脸地凑到魏小妹的跟前说:“妹子,给娃儿喂奶咧。”
魏小妹的脸臊得通红,她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朱爷。
神婆不乐意了,冲着魏小妹嚷嚷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怎么谁都敢得罪?朱爷是接咱们进城享福的,他是咱们恩人。”
魏小妹白了神婆一样,抱着孩子悻悻地站到了一边,神婆腆着一张大白脸一个劲地给朱爷陪不是。
魏胡子趁机低声问魏小妹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爹,不是你让那个姓朱的回老家接的我们吗?”
魏胡子心里明白了,一定是伍秉鉴派朱爷将神婆和魏小妹诓到广州城里来的。
他心中暗骂道:“伍秉鉴这个老王八羔子果然够阴险。”
“女婿赵麻子呢?”
“我们到了这里以后,他们便将他领走了,说是给他寻了个极好的差事。”
朱爷陪着魏胡子一家待在院子里,他们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但是就是不能离开院子半步。
天黑以后,魏胡子的女婿赵麻子还没有回来,魏胡子看着魏小妹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臊眉耷眼地问朱爷说:“朱爷,我女婿怎么还不回来?”
“我们给他寻了一份好差事,等他忙过这阵子就该回来了。”
神婆赶紧忙不迭地谢恩说:“真是有劳朱爷了!我闺女这么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姑爷那个蠢货除了捕鱼捉虾以外狗屁不通,如今好不容易给他寻个好差事,他自然应该好好地效劳。”
天黑了以后,那个送信的仆人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斗大的食盒。仆人放下食盒以后,走到朱爷跟前耳语了几句,朱爷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食盒打开,里面盛着鸡鸭鱼肉还有几斤好酒。神婆平时很少见这么丰盛的酒菜,她如同饿死鬼转世一般忙活起来,吃的大快朵颐满嘴流油不说,还不时地粘到朱爷身边一杯一杯地给他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爷对神婆说:“美人,我带着魏爷出去见个人,很快便回来。”
说完以后,朱爷叫上两个手下领着魏胡子离开了。他们出了院门,三绕两绕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里。
朱爷熄灭了手里的灯笼,看看左右没有人,亲自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很快门便开了,管家老白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白低声问:“人带来了?”
“带来了!”
朱爷说完以后,推着魏胡子进了院子。
他们进了院子,院子里挂着几盏斗大的纱灯,将院子里照得亮如白昼一般。老白走到魏胡子跟前说:“魏爷,见我们掌柜的之前,我先让你见一个人。”
院子的尽头有一间柴房,老白领着魏胡子径直到了柴房。老白推开柴房的门,指了指里面说:“你进去看看吧,要带你见的人就在里面。”
魏胡子走到门口,往里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魏胡子看见柴房的大梁上悬着一根绳,绳子上挂着一具尸体,舌头伸出很长。
魏胡子一眼便认出来,挂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婿赵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