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透明的茶杯内氲染了茶汤的深色，蒂尔垂眸看着那丝丝缕缕的汽雾，半晌都没有听到斯内普的回应。
她抬眼，刻意错开了斯内普的视线，只意味不明地低低出声：“怎么了？”
“食死徒……我是说那位。”斯内普终于说出了今晚到来的目的，但他字句间的斟酌，却叫蒂尔皱起了眉头，“他变了很多，较之前几年。”
“说得再详细些。”蒂尔坐正身子，觉得这个话题比与斯内普互相拉扯有意思。
斯内普看出蒂尔的态度变化，有些轻叹，但依旧满足了蒂尔的好奇心：“你应该知道雷古勒斯，布莱克家的小儿子。”
“格兰芬多的布莱克被除名后，斯莱特林的小布莱克就成了唯一的继承人。”蒂尔不可能不知道雷古勒斯，他和小天狼星这对兄弟俩简直是两个极端。
而且蒂尔在更深地扎根于魔法部后，知道了许多纯血家族未曾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其中就有不少关于雷古勒斯·布莱克——这位十六岁就载着家族期望成为食死徒的、布莱克家族的骄傲。
“看在卢修斯的面子上，布莱克跟我有不少交集。在我离开霍格沃茨后，他也遵从那位的吩咐，作为中间人给我下达命令。”
斯内普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卷有些折痕的羊皮纸，蒂尔接过后展开，扫视着发现上面罗列了许多的魔药，赫然是一份魔药清单的样式。
蒂尔似是嘲笑，说得斯内普嘴角下压：“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得意学生变成伏地魔的私人魔药师了。”
“他要的魔药种类很多，而且据卢修斯所说，他从没在食死徒面前喝过魔药。”斯内普不再绕圈卖关子，“布莱克前几日还给我送来了几本古老的魔药书，虽然书中内容很笼统，但我能看得出来……主要是有关灵魂方面的。”
蒂尔的魔药学成绩非常好，虽然没有与斯内普一样深入地研究过，但他点到即止的话已经足够蒂尔心惊了：“你是说——”灵魂药剂。
斯内普为蒂尔的敏锐颔首赞扬，但这会儿不是说任何称赞话语的时候，他继续道：“是稳定灵魂方向的，难度非常大。布莱克这次没有告诉我明确的上交期限，说明那位并不着急。”
或者说，伏地魔对斯内普能熬制出灵魂药剂的期望值并不高，只是给了他一个尝试的机会。
“马尔福知道吗？”蒂尔若有所思，脑中飞快闪过许多念头。
“不知道，布莱克应该也没看过书中的内容。”斯内普语气平静，但恰恰是这样平静的描述，已经很能说明事实的严重性了。
伏地魔要灵魂药剂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喝还是给别的巫师？还有斯内普，他的魔药水平已经正式进入伏地魔的关注范围了，可以说是极为靠近中心的。
信息量巨大的交谈实际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屋外却已经有朦胧的白光透进窗户。蒂尔看了一眼天边隐约的白线，视线都有些恍惚了。
不过这也正常，忙碌了莉莉的婚礼，又坐车赶回霍格莫德村来跟斯内普“秉烛夜谈”，蒂尔的脑侧都有些发胀了。
斯内普要在天光彻底明亮前离开，蒂尔揉着眉心起身送他到门口，在不明不暗的光线下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告诉我这件事，不怕我告诉邓布利多教授，或者泄露给食死徒？”
明明已经是另一个阵营的敌人……斯内普今晚的行为完全是把一个把柄递到了她的手中。
清晨的霍格莫德村带着几分雾气，浅薄的它们会一直弥漫到日光初悬。斯内普就站在蒂尔面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不怕你告诉任何人。我反而很高兴——”斯内普截断了意味不明的话意，在蒂尔疑惑的皱眉中幻影显形离开了。
空荡荡的门前没有了黑色的瘦高身影，蒂尔只略站了站，就锁上门上楼休息去了。她无意思索斯内普到底在高兴些什么，总不可能是在期待她去伏地魔面前告密。
与蒂尔的倒头补觉不同，斯内普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在蜘蛛尾巷的房子，而是直接幻影显形来了格里莫广场。
他没有莽撞地去敲响那扇不欢迎麻瓜种和混血巫师的宅门，而是用粗糙的魔杖尖轻轻点在一块侧墙的砖石上，墙内很快响起了“咯咯”声。
心底默数十秒，转头轻微地挪动了一下，斯内普探手抽出砖石下压着的一片羊皮纸。他不急着看纸上的内容，而是又一次地幻影显形。
这次才是回蜘蛛尾巷。
房间里唯一的一盏小灯照下灯光，斯内普看清羊皮纸上写着一行时间：“下周三晚七点。”
时间不多了。
斯内普变出火焰，看着羊皮纸被火焰吞没，直至烧成灰烬。
他其实不止灵魂药剂一件事想要告诉蒂尔，他还有很多话藏在喉咙里，只是还需要一点点的勇气把它们都推到舌尖，让它们跳出他的好几次欲言又止。
斯内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明明只需要站在幕后为伏地魔熬制魔药，他却依旧在短短两个月内目睹了许多次的死亡。
麻瓜的、麻瓜种巫师的、混血巫师的，乃至一部分不肯投向伏地魔的纯血巫师。
伏地魔正在用一种接近残暴的手段去攀爬权力的顶端。
他试图向卢修斯吐露自己动摇的烦恼，但卢修斯却严词警告了斯内普的想法，让他既然加入了食死徒，所有试图退缩的想法都得咽下去、藏起来。
一分一毫都不能再表现出来。
斯内普于是又恢复了刚毕业时的期待，他也心死地意识到自己想退缩都没有余地。
他能看出卢修斯在警告自己的时候，惊恐明显多于效忠，这位纯血家族出身的学长，也早就不如数年前那般盲目地追随伏地魔。
从格里莫广场取回来的羊皮纸是雷古勒斯留下的，伏地魔似乎更喜欢让雷古勒斯而非卢修斯来转达他对斯内普的命令。
下周三晚七点，这是斯内普又一次要去伏地魔面前的时间。
如果斯内普没猜错的话，之前那些魔药的熬制都是伏地魔对他魔药水平的试探，与灵魂药剂有关的书籍被送到他面前的时候，这份试探他已经过关了。
接下来，他将彻底走到卢修斯等一众核心食死徒的身边，成为伏地魔开始委以重任的一员。
斯内普的右手有些颤抖地落在左手小臂上。下次再见到蒂尔，这里就要多个标记了。
还有莉莉，作为新娘的她看起来很幸福，希望那份新婚贺礼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
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