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不是说六皇子不能进京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木头人似的被人打扮好,穿好衣裳去前堂寻姑姑一起午饭。
白容容正在问询管事儿,见侄女进了院子,就吩咐人退下,招呼她道:“过来,兰姐儿。”
白若兰走上前,被姑姑揽入怀里,耳边传来姑姑得意洋洋的声音,说:“兰姐儿,如今外头都夸你至纯至孝呢。”
白若兰微微有些尴尬,其实她根本没做什么,怕是里面另有深意。若是黎皇子想娶她的事情真的告知宫里贵人们了,他们要是乐见其成自然捧着她的名声,一点小事儿都会被夸大其词,成就好名声呀。若是抵触这段姻缘,没什么错处也可以子虚乌有的给她头上扣罪名……
姑姑看起来并未深想,脸上笑容满满。
白若兰不好打击姑姑,换话题问道:“姑姑,我听说六皇子要进京了?”
白容容一怔,点头笑道:“怎么,你想念哥儿了?”
白若兰脸颊通红,故意没有否认,打探道:“可是我记得以前爹说过,六皇子是被皇后娘娘亲手送出去的,不让回京呀。”
白容容轻轻叹气,道:“所以说我们兰姐儿魅力大啊。”
白若兰无语,姑姑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好在她将大丫鬟们也都轰了出去,否则被人听去也太不像话了。
白容容搂着侄女,笑道:“当时四皇子坠马,京中局势不稳,皇后娘娘自然觉得六皇子出去比较安全了。不管京中如何变动,六殿下是嫡出皇子,日后以什么名头回京都是合适的。可是谁让我们兰姐儿进京了,某人就着急回京,为此甚至是不顾皇后娘娘的意愿。不过你放心,皇后娘娘上头还有太后娘娘,圣人和李太后的意思都是准了六殿下回京,皇后娘娘也没办法呀。”
白若兰苦笑的扬起头,姑姑难道认为这是好事情吗?皇后娘娘估摸着现在挺烦她的吧?
“兰儿,夫妻之间,再没有感情深厚最为重要。你瞧你姑父,我俩感情好,才是长久之计。”白若兰心里非常不认同姑姑的话,她倒是觉得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今日他爱你至深,什么都依了你,改日他何尝不会爱她人至深,将你视如尘埃。姑姑这性子能把日子过好,其实更多的是公婆护着,否则家里随便一个妯娌算计她,都可以让姑姑吃不完兜着走。但是姑姑也是幸福的人,家里老侯爷一言九鼎,没那么多糟心事儿。
“念哥儿这般喜欢你,多好的姻缘呀。”白容容念叨着,十分欢喜。
白若兰瞥了下唇角,淡淡的应了声。
真是冤家,该来的总会来吧。
次日,夏楠来了信函,说是骆熙容的教所休息两日,允许待选秀女们走亲访友。骆熙容邀请她俩去望月楼吃饭。
白若兰闺蜜不多,自然是要应了下来。
望月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雅之地,她坐落在南城城门口处,挨着护城河水,夜晚的时候有歌姬在游船上唱歌接客,游船被装点得的五颜六色,吃饭的人们亦可以将这个当成一景,很是惬意。他们约的是中午,所以歌姬尚未出来,河水边的荷花开的正旺,翠绿色的青莲妖冶动人。
白若兰扫了一眼窗外景色,便被带入雅间。她有些诧异,骆熙容如何定的下望月楼的包间?
这一年来,大家都变了好多。
白若兰顾不得感伤秋月,因为她发现自个最后一个到的,屋里面,夏楠和骆熙容都已经聊了起来。
“若兰来了,快进来呀。”骆熙容站起身迎她,热情的令白若兰觉得不习惯。她拉住白若兰的手,仔细盯着她看了又看,说:“以前若兰没张开,脸上一团稚气,现如今却是实打实的美人胚子,我们都不及你好看呢。”她掩嘴轻笑,京城女子做派十足。
白若兰浅笑,道:“姐姐们自谦了。”
“我听说,夏楠定了国子监祭酒大人家的孙子?”骆熙容在教所待了半年多,这群秀女们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所以互相聊天倒成了最悠闲的事情。再加上大家的目标都是宫里贵人们,对于京中形势最为关注。
夏楠脸颊微热,点了点头。
“那是大房老爷的儿子,还是二房老爷的儿子?”骆熙容问道。
白若兰一怔,其实她都一直没仔细问过。
夏楠勃颈处都发红,小声说:“是大房老爷的小儿子。”
“啊?”骆熙容张大嘴巴,道:“可是已经定下了?”
白若兰不懂她为何一副不满的样子,问道:“自然是定下了吧。不过婚约的事情,本就无子女质疑的余地。”
骆熙容撇嘴,说:“可是秦家大房老爷可是个没本事儿的。”
白若兰皱起眉头,道:“夏楠姐嫁的是他儿子,又不是老子爹,他爹的本事儿大小同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男子汉志在四方,兴许到了孙子辈,反倒是大老爷一房占优了呢。”主要是这门婚事儿已定下,白若兰自然挑好的说。换个角度看,夏楠自个也没什么拿乔的资本,在京城名头又不响亮,这门婚事儿已然不错。
夏楠点了点头,对于骆熙容的话也有些不喜欢听。再怎么不咋样,也比上赶着给贵人做妾强吧?她心里暗自吐槽。
骆熙容无语的看着她,说:“而且还是小儿子,以后分家能分到什么?秦家本来就不富裕好吧。”
白若兰见夏楠脸色不好,反驳道:“那又如何,好歹是嫡子,大夫人在呢肯定偏疼,夏楠姐,我觉得你这门婚事儿挺好的!”
骆熙容捏了一下她,说:“反正难听的话都是让我说的。我是当你们是从小长大的好姐妹,才会如此直言实话。”
夏楠冷淡的看着她,说:“那么我是不是也该说实话。熙容你一门心思给别人做妾,就是正途?”
“夏楠……”白若兰愣住,骆熙容脸色果然白了一下。她表情倔强,淡淡的说:“圣人的妾,那是有品阶的妃子,你未来婆婆见了都要跪下磕头的。哪怕是皇子侧妃,也是更珍贵的身子,给贵人做妾能和一般的妾一样吗?”
夏楠冷哼一声,说:“妾到哪里,都是自甘下贱。”
“夏、楠你!”骆曦容厉声道。
“好啦好啦,大家这么久不见,能不能别为这个争执呀。”白若兰快尴尬死了。
“还是我们兰姐儿有眼光,挑了侯门子弟。”骆熙容赞道。
白若兰却不爱听这话,冷漠的说:“我和李念不可能的。再说他也不是什么李念,反正你们都留在了京中,日后也能见到他,他是当今圣人的第六个儿子,黎孜念。”
夏楠愣住了,骆熙容也是大惊,片刻后目光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之情,说:“若兰啊若兰,你真是个金贵命呀,六皇子是皇后娘娘所出呀!”
白若兰蹙眉,摇头道:“熙容姐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和六皇子没有任何首尾,日后也希望你别乱说话,六皇子是六皇子,我是我。”
骆熙容用力拍了下她的手,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那小子在边城对你一往痴情,大家谁看不出来。你不借机攀上六皇子,还在乎他那点隐瞒,想要弃他于不顾不成?”
白若兰皱起眉头,冷声道:“熙容姐,你现在这么变得这般势利?”
夏楠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却是懒得再多说什么。
骆熙容眼圈发红,说:“好吧,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了。”
白若兰心头一软,道:“也不是……就是……婚姻的事情从来是父母之命,煤约之言,哪里能自己武断非议?”
“好了嘛,我错了便是。若兰,夏楠,你们看在咱们往日情分,别同我计较啦。”她故作撒娇似的拽了拽两个女孩的衣袖,夏楠无语的抿了抿唇角,白若兰只好点了下头。
“若兰,你瞧你身后既有靖远侯府,又有六皇子殿下,日后我若是有什么难处,你要帮帮我哦。”
白若兰见她一脸讨好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难过,往日情分似乎都淡了许多,说:“看看吧。”
因为曾经那么好,确实做不到至死不顾。
骆熙容经历太多世态炎凉,自然感觉出白若兰的冷淡。可是白若兰一直生活在蜜罐里面,
她永远也不会理解没有权利的无奈,没想到边城英俊的少年郎不仅是侯门弟子,居然是京城鼎鼎大名的小霸王六皇子殿下。
这棵大树若好好利用,于她日后竞选秀女太有益处了。她在白若兰面前卖不了六殿下的好,可是若是六皇子面前呢?她这个白若兰青梅竹马的身份,对方可会在乎?
骆熙容心情忽的好了起来,不管白若兰待她如何,她却是要时常同她联系的。
一顿饭吃的三个人心思各异,回程路上夏楠送白若兰先回去,两个人彼此对望着,沉默不语。
良久,夏楠开口,说:“熙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若兰拍了拍她的手,道:“算了。她在教所那种环境下,难免生出攀比之心。”
“她姐姐熙宁便是被左家那贱女人给害的够呛,她如今的路,又和左家那女子有何不同,费尽心思算计男人去当妾,还能如此高调?”夏楠骨子里本就是一身正气,难免越想越愤怒。
“哎……怕是被这京城的权势迷了眼。”白若兰叹了口气。
“让开,让开……”马车外面传来一阵呵斥声,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在给后面的车子开道。
“不知道是谁家,这般嚣张?”夏楠嘟囔着,车夫还是靠边站了站。
“你这马车还带着靖远侯府的标记呢。”夏楠提醒白若兰。
白若兰嗯了一声,说:“算了,何必惹事呢。”她是真如此想,但是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的马车,一道女声从车边响起,说:“不知道车内是靖远侯府何人,我们家姑娘让老奴过来看一下,别是刚才被惊了马。”
白若兰一怔,示意出来的管事嬷嬷去回话。她对京城关系了解不深,免得说错话。
夏楠见她为人处世谨慎,道:“若兰也是变了呢,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白若兰浅笑,说:“你就别笑话我了……”
管事嬷嬷回来以后,他们方知道整个缘由。原来方才过去的是五皇子的车碾,据说是城门口处出现了一伙盗贼,圣人将此事儿交给五皇子办,还给出时限,这才会令人开道办案。派人来问话的则是镇国公府家的嫡出四姑娘,她是碰巧在此处,见表哥过于张狂,虽然拿着圣人手谕,若是现场无大的官僚自然无事儿,偏偏发现了一辆靖远侯府的马车,所以镇国公府家的姑娘急忙派人来问候,害怕靖远侯日后会追究什么。
不愧是大家族的姑娘……处处体现为人处世的小心和谨慎。
白若兰让管事嬷嬷回话,并无大碍,劳烦她挂心了。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却是整个京城的缩影,比较起来,漠北的日子太过轻松了。
夏楠摸了摸她的手,道:“我即将嫁入秦家,娘亲还和我讲了好多管家手段,你若真是必须去做皇子妃……可要要小心翼翼,努力强大自己,才能过的好。”
白若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包括同六皇子的婚事儿。
岂是她说不要,便能不要?
她半眯着眼睛,一路假寐。
第二天,京城就出了件大事情。
原来六皇子和欧阳穆大将军回京献俘,一路上遭遇了不少西凉国死士的追击,他们故意兵分两路,抵达京城。偏偏京城九门提督里面居然也有细作,将西凉国的二皇子掠走了。圣人命令封城抓人,最后是五皇子殿下寻到的。
白若兰仔细想了昨日经历缕出了来龙去脉。难怪昨日五皇子嚣张过街,原来抓盗贼是假,寻西凉国二皇子是真。
不论是六皇子黎孜念还是欧阳穆大将军,都是心机深的男人,怎么会让二皇子跑了,还是在京城!
实在匪夷所思。
白若兰能想到此处,着实长进不少。
因为连白容容都没往深了想,她反倒是和夫君抱怨着说:“穆哥儿怎么这般不小心,到手的功劳转手让人了?”
世子爷没说话,目光却分外深邃,若有所思。
京郊,一处民宅,六皇子黎孜念和欧阳穆喝着茶,谁都一言不发。
黎孜念面容冷峻,扬起唇角,淡淡的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的。看来父皇对于让我把头功领了都有些不爽,这才自导自演出一场好戏,送了五个好名声。”
欧阳穆半眯着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道:“雷霆雨露均是皇恩,揪出来的几个细作也好,不管是西凉国的人,或者圣人的人,好歹是为了这事儿暴露,与你我也无什么大碍。”
“我自然无所谓,为何会回京你比谁都晓得。”黎孜念提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欧阳穆却是笑了,说:“既然如此喜欢人家,我倒是建议你好好说话,别火药似的怕人吓跑了。还好这次是京城,下次呢?”
黎孜念沉着脸,有些委屈的看着欧阳穆,说:“你有经验,照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还生病呢,她就跑了。于我不闻不问,若是我死了她就高兴了吗?”
欧阳穆皱眉,说:“别张口闭口就是生生死死,好好活着,那人才是你的。若是你死了,嗯,她就嫁给别人了。”
想到此处,黎孜念胸口生疼起来,他握拳,说:“谁敢娶她,我就诛谁九族!”
“若是已经娶了呢?”欧阳穆调侃道。
“不可能!”黎孜念坚定道:“兰姐儿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欧阳穆诧异的望着他目光里的毅然,联想到自己此次回京的目的,不由得心心相惜起来,说:“那我就提前祝你们早日终成眷属了。”
黎孜念爱听这话,咧嘴笑了,说:“那我也祝咱们的欧阳穆大将军获得没人心。”
欧阳穆难得脸红,却是在心里默念,诺曦,我来寻你了。这一世,再也不让你受前世之苦,我们会有几个孩子,我护着你们,谁都不会受罪……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般令人牵肠挂肚。
黎孜念轻轻叹了口气,相较于欧阳穆,他看起来更轻松一些。好歹兰姐儿认识她,而陈诺曦,是京城出了名的贵女,不光是五哥,还有二哥也惦记着她呢,欧阳穆这一趟可不容易呀。
西凉国二皇子的事情尘埃落定,五皇子在圣人的助攻下捡了便宜,名声大震。
四皇子听闻后,淡淡的嗯了一声,再无其他。
后娘娘却是特别生气,看着身边站着的老嬷嬷许氏,问道:“你说那混蛋怎么可以这般偏心?”
许嬷嬷尴尬的低下头,娘娘嘴里的混蛋可不是圣人吗?
“我儿用命换来的战果,转脸就给了那贱人的儿子。好在是六皇子献俘,若是穆哥儿的话,怕是一个罪名都跑不了。”
“娘娘息怒,此事儿木已成舟,不如从长计议。”许姑姑劝道。
“呵呵,他可真是好计策,穆哥儿和念哥儿将人交给九门提督府,然后他把人转手就交给五皇子,还弄出逃跑的假象……真是太令人寒心了。”
许嬷嬷张了张嘴,没有多言,暗道圣人做寒心的事情还少吗?不过是曾经深爱过的枕边人,才总是抱有那一丝怜悯的幻想。
或许,他还会回来……
“娘娘,如今宫里的要事儿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宴。”
“我自然晓得。”皇后娘娘欧阳雪半眯着眼睛,说:“如今那位不是日日去李太后那孝敬吗?”
许嬷嬷点头,尴尬的笑了一声。半年前,圣人为了压制皇后娘娘将李太后请了出来。
说来也很奇怪,圣人请李太后重新出山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李太后一直拒绝,此次却突然同意,可跟圣人要立太子有关系?
当年镇南侯李家一脉灭绝,表面上是匪徒暴乱,但是难掩圣人和欧阳家的影子。
李太后曾经就和欧阳雪极其不和,现如今……
圣人请李太后出山,明摆着为了压榨皇后娘娘欧阳雪罢了。
所以这场太后娘娘生辰宴必须小心翼翼,精心操持。南域战事稳定下来,大黎国拿着二皇子性命,接下来就是讲和,看这个质子可以换来多少金银财宝,或者土地?不管什么结果,不打仗是圣人最愿意看到的结局,这样他对靖远侯府的依仗便少,收拾起来也无伤大雅。
思来想去,李太后的生辰宴时间点过于微妙,皇后娘娘欧阳雪自个也在想如何推出去呢。
“嬷嬷,你说小六不顾我的嘱托冒然回京,我若是气病了如何?”
许嬷嬷怔住,踌躇道:“不好吧。这对六皇子名声可不好……”
欧阳雪眯着眼睛,却有一番自己的顾虑,许嬷嬷不晓得李太后早就是欧阳家这边的人了,如今不过是做给皇帝看呢。
“我称病甩了太后娘娘生辰宴,虽然损了小六子的名声,同样得罪李太后,可是却没后顾之忧。现如今穆哥儿都被圣人招回来了,怕是我欧阳家要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朝堂之战。我若是再在娘娘生辰宴会的事情上出错,反而是极大的拖累。”
“话虽如此,会不会寒了六殿下心。”许嬷嬷知道这对母子感情本就一般,若是如此,两个人关系怕是会更紧张。
欧阳雪冷哼,想起六皇子来信所言执意要娶的女子。
李太后的后人……
一想起这件事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针对六皇子,李太后才不会出手帮她!她琢磨着让李家后人嫁皇子图谋的是什么?真当别人看不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