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兰莫名擦了下眼角,心里揪着疼。
她想起以前熙宁姐姐和三堂哥稚气的容颜,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两个人又聊了会其他,左姨娘便闹了起来,挑剔厨房饭菜难吃。她正怀着孕,听闻白若兰过来想要见面说几句话。
白若兰不愿意见她,索性没有在骆家吃饭。
她吩咐马车去小吃街,她下了马车,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嗓音:“白姑娘。”
白若兰回过头,诧异的扬声道:“徐乘风?”
徐乘风脸庞落寞,他上千走了两步,想到她即将成为六皇子妃,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难过。皇家的儿媳妇,滔天的富贵,总比嫁给他一个小商人要好得多。
两个人正对着站着,彼此无言。
“白姑娘,你、你饿了?”
白若兰不好意思的点了头,说:“来买点吃的。”
“不如一起午饭可好?”徐乘风脱口而出,他怕白若兰怪罪逾越,道:“反正有丫鬟小厮跟着,况且,咱们在苏州一起合作的买卖我还没给你分账呢。”
白若兰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失笑道:“好吧,我请你。”
他们进了酒楼,没有要包间,而是选了临街的一个方桌。白若兰摘下纱帽,说:“分账的事情你去寻绣宁吧。我都和她讲过……”绣宁在年前给白灯生了个大胖小子。
徐乘风嗯了一声,说:“你、你待多久还要回京城吧。”
白若兰想了下,道:“不晓得呢。”
“明年、大婚?”
白若兰脸上一红,没有吱声。
徐乘风满脸的没落,心口犯疼。明明是早就知晓的结局,却依然做着荒唐的梦。他的出身,乱七八糟的徐府注定了白家夫妇除非万不得已,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他盯着她,喜欢了多年的姑娘,就这般嫁给别人?可是赐婚,若想违逆,就是亡命的一生。别说她不喜欢他,就是他喜欢他,他也不会这样选择。
但是不说些什么,又觉得对不起这场刻苦铭心的记忆,他咬住下唇,不管白若兰是否责怪,目光执着的盯着她,说:“白姑娘,我只想和你说一句话。”
白若兰一怔,没有去碰小二放好的饭菜,说:“你讲。”
徐乘风望着她清澈的眼眸,面红耳赤道:“若是过的不好,就回来,我、我等你。”
白若兰愣住,良久,泪水涌上了眼眶。若说是没有感觉出徐乘风待她同他人不同,那是骗人的,只是没想到这呆子,现在还存了这份心思。
她很感动,却又无能为力。
“徐乘风。”白若兰点了他的名字,盯着他,说:“谢谢你。不过、对不起。”
徐乘风捂住胸口,觉得迎面袭来一股热气,堵着他难以呼吸。其实她又没有错,一直都是他倾慕于她而已。再如何,他只能等,也或许终其一生,什么都等不到罢了。
可是有些时候,等也是一种盼头,努力好好活下去的勇气。他低下头大口吃着米饭,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顿饭。
黎孜念本是去骆家接白若兰,不曾想她没在骆家午饭,反而扑了空。吩咐人打听后才晓得她去了美食街,还碰到了徐乘风,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下馆子!
这个结果把他气炸了!身体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路赶来,可是见他们光明正在的坐在不远处,却又寻不出由头发火。
他深呼吸克制了一刻钟时间,方才大跨步走了过去,说:“兰兰,在和友人吃饭?”
白若兰抬头看他,望着他唇角诡异的笑容,忽的打了个哆嗦。黎孜念现在这态度太……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阴森。
她尚未开口,徐乘风低声道:“六皇子殿下。”
黎孜念扬起下巴,蹭到了白若兰椅子旁边的一角。
白若兰往里挪了挪,他坐了下来正对着徐乘风。真是就一眼没看住,就让这家伙钻了空子。气氛有些微妙,白若兰怕他皇子脾气上来发火,道:“我吃好了!”
徐乘风见她还剩下半碗饭,说:“你才吃那么少!”
“不碍事儿的!”白若兰浅笑,戳了黎孜念一下,说:“不是来接我吗?走不走?”
黎孜念忍了半天,闷声道:“走……”他是白若兰的正儿八经的夫君!凭什么和个没名分的男人较劲,只听说过妾氏闹的,没见过主母掉价!还反倒坐实兰姐儿待他有什么的样子。
可是他真的很不爽,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白若兰率先离开,黎孜念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白若兰上了马车,他便走在马车旁边,也不骑马,就这么走着。
白若兰犹豫片刻,又下了马车,说:“步行街人多,我同你走着吧。”
黎孜念一怔,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始终介怀于徐乘风,良久,问道:“他找你干嘛。”
“什么?”白若兰愣住。
“徐乘风。”黎孜念闷声道,委屈的像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
“你很在乎?”白若兰挑眉看他。
“多新鲜!”黎孜念皱起眉头,抱怨道:“他那双眼睛盯在你身上,我都想给挖出来了!”
“动不动就要人生死……”白若兰无语的说:“那你刚才为什么没爆发呢?”
“不是怕你恨上我!”黎孜念嘟囔。
噗嗤一声,白若兰笑了起来。她伸出小手揪了揪他的衣袖,说:“像个小孩童似的。不过你表现还不错,若是真对人家动手了,我会很生气。”
黎孜念咬住下唇,说:“你为何会生气?你在乎他?”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本是和咱们不相关的人,干嘛要对人家发火呢?”
黎孜念愣住,不相关三个字他听得特别顺耳。他扬起下巴,冷哼一声,说:“不许再有下次!”
白若兰翻了个白眼,说:“放心吧。都说清楚了……”
黎孜念一听,两个人还真讲了什么不成,一把拉住她问道:“说清楚什么了?”
白若兰脸颊一红,用力拉出手,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那样了!”黎孜念心里一慌,到底是那样啊……
“总之我和徐乘风不会再有联系就是了。”白若兰蹙眉,安抚道。
“那家伙果然对你动心思了,对不对。”黎孜念攥着拳头,他是真生气,有个人敢惦记他媳妇!往日不敢惦记的他想打就打,偏偏此事儿隔着个白若兰。
哪怕只是她向着他说一句话,他都好难受。
“兰姐儿!”黎孜念抓住她的手,往自个胸口上一按,说:“疼。”
白若兰羞红了脸颊,说:“你别这样……”
“你说过我们彼此只有唯一,我守着你,你也要这样。否则我心疼……”
“嗯嗯。”白若兰慌乱的答应下来,用力抽回自个的手,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太糟心。
两个人回到府上,隋氏便把白若兰唤了过去。
隋氏眼睛通红,抱着白若兰就哭了起来。
白若兰傻眼,安慰她道:“娘,怎么了?”
隋氏抽泣的哭,止不住的哭。
良久,她好些了,哽咽道:“若兰,你看到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弟弟啊,你爹都同我说了,那是你弟弟啊……”
白若兰愣住,随后想到昨个黎孜念同爹爹不醉方休,怕是将查到的事情问了个明白。黎孜念若是有能力提前恢复镇南侯府的爵位,父亲应该不会拒绝。更何况他俩是圣人赐婚,爹娘应该都已经认下这个女婿了。
“呜呜呜,我和你爹说了,我要进京看他……”
“娘……”
“我那苦命的儿,从小没有娘亲疼爱,还要靠性命去拼个军功……多危险啊。你爹太过分了,怎么不给孩子寻个富贵人家……”
“娘,您别哭了。”白若兰轻拍着母亲,再三劝道。整整半个时辰,隋氏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是一个劲的自责和痛苦。
白崇礼和女婿黎孜念都过来了,可是毫无作用,唯有白若兰的话她还应几声。
晚饭时候,隋氏红肿的眼睛,盯着围坐在一起的女儿白若兰,黎孜念,还有夫君白崇礼,问道:“念哥儿,你当真要让我儿承爵。”
隋氏面色苍白,眼睛浮肿,这女人哭起来太可怕了。
黎孜念点了点头,说:“若是伯父被推出去,容易让圣人起疑。这毕竟牵扯到白家和欧阳家两个大世族。可是煜哥儿没关系,他就是一介平民,还从小在李家村长大。况且如今李家村唯一的读书人是镇国公提携的人,同是姓李,据说祖上有旧。李家村走出的一个商人和村长都和镇国公府下面的人搭上过线,按理说复爵后,小李将军应该是镇国公府一派才是,父皇会同意的。”
隋氏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夫君,说:“那孩子吃了这般多哭,爵位本应该就给他。”
白崇礼顿时无语,妻子还没见儿子呢,就开始嫌弃他了。
“我们何时可以进京?”他看向丈夫。
黎孜念心里乐了,他此次特意寻差事儿一起回漠北,就是怕盯不住未来小媳妇,然后白若兰就又胡思乱想,寻个烂借口跑掉。若是隋氏愿意回京,他“看管”她也方便一些。在京城,还没哪个想快点死的敢招惹他。
“这个,要从长计议,慢慢安排。”白崇礼要知道隋氏反应这么大,说什么也不会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你从是说慢慢安排,到底何时我才可以见到那孩子呢?他可是我亲生骨肉呀……”隋氏一开口就又哭了。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抱怨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白崇礼急忙安抚情绪不对劲的妻子,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反正都那么多年了,不差一时。”
“可是我心里不踏实,我们对不起他啊……”
“嗯嗯。”白崇礼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妻子。关键时刻,黎孜念开口劝道:“伯父伯母,我从苏州接兰兰回来的时候曾去看望小舅舅。”他如今辈分完全跟着白若兰走了,令热倍感亲切,于是夫妻俩就自动忽略了他方才亲昵的叫女儿兰兰的事情。
“小舅舅不是八月成亲吗?我们不如那时候进京,还方便中途参加小舅舅的婚宴。”黎孜念这时间完全是根据自个差事儿走的。也因此,他才会注意到白若兰小舅舅的婚期。
白崇礼顿时觉得女婿贴心,八月上旬抵达南域,那么六月底出发即可。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安排下府中事情。就是妻子这肚子……好在女人过了危险期后反倒是不好落胎,与其她在妻子在边城难过,不如一起上路吧。
隋氏听闻还可以参加弟弟婚宴,心情变得大好,看黎孜念越发顺眼,还亲自给他夹了菜。白若兰感觉自个被爹娘无视了……
果然是孩子多了就失宠了。她还真有些不适应。她突然有些理解黎孜念的心情了,她爹娘不过是惦记着弟弟,她就生出一种被抛弃的伤感,若是眼看着爹娘偏向弟弟欺负她……太令人伤心了。
吃完饭,白若兰望着黎孜念挺拔的背影,主动上去揪了揪他的袖子,说:“以后我疼你。”
黎孜念一怔,虽然不晓得白若兰是抽什么风,但是很受用的裂开唇角,应声道:“一言为定。”他反手攥住白若兰的小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我也疼你。”
白若兰点了点头,特别认真的说:“我替你爹娘疼你……”她的目光坚定,落在黎孜念眼中分外感动。父母是他一生的痛,好在有兰姐儿,嗯,有兰兰疼她。
他揽住白若兰肩头,郑重道:“我也替你爹娘疼你……虽然他们很疼你了,但是我会更疼你。”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疼人,月光下,映衬的白若兰的小脸蛋越发红润起来,那好看的眉眼,清澈的眼眸,白里透红的脸蛋,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饱满……
“兰兰,一会再对我动一次情好吗?”黎孜念着了迷似的念叨。
白若兰心头一痒,慌乱的推开他,她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她的身体现在就有些难受了。这就是长大的苦恼吗?
难怪娘亲离不开爹爹,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白若兰脸颊通红,跑回房间。
因为六月底就要离开,白崇礼首当其中是安排好老太太。这次远途先去南域,然后是京城,平哥儿和安哥儿打算留下陪老人。老太太特痛快的允许他们离开,还从私房钱里备了一份贺礼给隋氏的弟弟。甚至催促他们,不如早走几日也可以,长姐如母么……
白若兰略显落魄的望着祖母看向双胞胎弟弟的眼眸,她要适应、适应啊……
隋氏本对两个孩子有些不舍得,可是她深知婆婆年迈,自己坚持和夫君一起进京本就不对,所以便不敢多言。只希望一切顺利,进京后早些看到那个孩子。
没有护住那个孩子,那孩子会不会恨自己呢?
一直以为是孤儿的孩子……
隋氏心里有些害怕,可是她必须见到他。这好像是她的一个执念,否则连睡觉都不踏实。
她的儿子,她甚至怀疑过他的存在,那么小就被人送出去……
这次离开,绣宁和白灯举家和白若兰进京。以后作为配房一起进驻王府。
绣宁递给白若兰一个包裹,说:“姑娘,这是绣红托我给您的。”
白若兰愣住,盯着绣宁,道:“你真是个心宽的……”毕竟白灯当年喜欢绣红人尽皆知。如今她要成为黎孜念的皇子妃,若是黎孜念曾经喜欢过谁,她见到对方定是不喜的。
绣宁叹了口气,说:“她现在着实可怜。连她娘都不管她了。”绣红娘亲在府上有几分体面,又疼爱她,若是她愿意,哪怕被休回家也是有活路的。
白若兰打开包裹,都是些绣好的手帕。绣红绣活真好,以前她的手帕都是绣红弄……
“你去问她,我要回京城了,她是否愿意跟着走。反正在京城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她若是愿意,我给她说门亲事儿,咱们一切从头再来。”白若兰轻声说,那么多年的情分……
“主子善良,我去问问她。”
“也劝劝她,夏先生虽然没有官职,却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家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奴婢懂的。”绣宁往外走去,同夫君白灯走了个正脸。
白灯立刻一脸讨好的似的蹭了过来,说:“我其实是来寻你回家吃饭的。”
绣宁挑眉,说:“我要去趟夏先生家。”
白灯沉了脸色,道:“又去见绣红啊。”他都不知道绣宁到底喜欢不喜欢自个,为什么就对绣红一点疙瘩都没有呢?原本大家都怀疑他会救助绣红,最后反倒是绣宁帮绣红最多。每次想到此处,白灯都心慌的厉害,绣宁到底待他是什么感情。
绣宁见他眉头紧皱,说:“男人的喜欢果然靠不住……”
白灯急忙拉住她,说:“我是有家室的人,只让媳妇和儿子靠得住就成了。”这话对于绣红来说过于薄情,听在绣宁耳朵里还算顺耳。
她甩开他,道:“我是去帮姑娘看看她。”
白灯小碎步跟着她,说:“那我送你去,然后在夏家门口等你一起回家吃饭。”
绣宁嫌他缠人,说:“我还会来给姑娘回话呢。”
“那我就跟着你一起回来呗,然后再回家呗。”
绣宁无语的扫了他一眼,暗道这家伙小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怎么这般粘人……两个人一路嘻嘻哈哈的越走越远,留下了满园□□。
一个时辰后,绣宁回来复命,白灯戳在院子里等她,
白若兰一直没有午睡,便是想知道结果。
不过令她失望了,绣红坚持守着小夏先生过日子。
“姑娘,您别生她的气,她就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喜欢和不喜欢都表现的特别直接。”绣宁宽慰白若兰道。
“那位小夏先生的妻子身体如何呢?”
“还那样,靠药支撑着。不过夏家那种门第,就算小夏夫人去世了,也不会把丫头扶正。”绣宁叹气的说。
白若兰何尝不是如此认为?她以前对门第没什么概念,去了京城才晓得什么叫做贫富贵贱!
“她就那么喜欢小夏先生?”白若兰不解。
“她说小夏先生可怜,摊上这样一桩婚事儿。”绣宁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白若兰有些生气,小夏夫人还可怜呢,碰上这样一对真爱……
六月底,他们准备出发的前一晚,绣宁突然来寻白若兰,说:“姑娘,小夏夫人怀孕了。”
白若兰愕然,道:“所以,你又去见绣红了?”
绣宁尴尬的垂下眼眸,道:“这次和姑娘进京,指不定回来不回来,我给她留了些银钱。”
“她如何说?可是想离开夏家了。”
绣宁默默的摇了摇头,说:“绣红也怀孕了……”
“几个月了?”
“小夏夫人是三个月。因为小夏夫人一直病着,经期不准,没当回事儿,还吃了药,不晓得孩子有没有问题。”
同时让两个人怀孕,白若兰听着就觉得恶心。若是黎孜念做出这种事儿,大嘴巴扇他!和离!
“绣红呢?”
“两个月。”
“她上次就流过一个吧?”白若兰问道。
“恩,因为夏家不允许庶长子,所以给她药了。但是这次应该不会了。”
白若兰听着堵心,说:“帮我和李嬷嬷打了招呼,日后若是绣红回来,给她留个活计。你俩好歹伺候我一场,最好的年华啊……”
绣宁抹了下眼泪,说:“我看她真是难过。她是真爱那位小夏先生,什么都不图。为了留在那人身边,她连自个身子都不顾忌。”
“别说了,女人自个都不自个,奢望什么别人珍贵她?你且看着,这个孩子保不住。”
最后绣红孩子果然没留住,这都是后话。
六月底,全家正式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