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乘风指了指远处的凉亭,“去那边坐坐。”
谢酒乖顺点头。
两人在凉亭坐下,秋乘风含笑看她,“你费尽心思找人救我,想必我们先前关系不差,师娘说你还会用针,那我定是十分喜欢你,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才会传授你这个,既是有如此缘分,师父怎会不认你。”
为了救他,不惜暴露自己重生之事,这份心意他也无法忽视啊。
“师父。”谢酒酸了鼻子,她先前是担心过这世与师父没有师徒缘分的,可只要能救出师父,只要他好好的,便是往后成路人,她也甘愿。
没想,师父却来寻了她。
秋乘风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虽是初相见,可真的好似是与谢酒做了许久的师徒般,面对她时心里会无端生出一股慈父之心来,故而,他想知道他们先前的相处,“可否与师父说说前世你我相识之事?”
谢酒点头,“我是进了牢狱半年后,师父才愿意收我为徒的……”
两人在亭中坐了许久,谢酒将师父想知道的都告诉了他,秋乘风一直沉默听着,直到谢酒说完,他才道,“所以这大夏天下竟是到了三皇子和霓凰那样的人手中?”
这两人他刚刚都见过了,脑子不够灵光,更没有仁心,实在不配为君主国母。
“是。”
秋乘风凝眸想着什么,良久,他道,“让师父看看你的针用得如何。”
话落,谢酒口中便吐出两枚银针,牢牢地刺在凉亭的木柱上,双手往腰间一探,数十枚银针发射而出。
秋乘风又问了一些穴位,以及保命的手段,谢酒对答如流。
秋乘风满意点头,问道,“你接下来作何打算?一个女子独居京城不易,听闻你父亲在玉幽关,你可要回去?”
谢酒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师父,关押你的人是不是皇上?你当年是不是想带走他的孩子?”
秋乘风微愣,片刻后,眼里笑意更浓。
谢酒这样问,说明他不曾同她说过他被关真相,一切都是她猜到的。
她能猜到有她聪明的成分,还有就是她对他足够了解。
他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头顶,感叹道,“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师父是真的信了你我前世的情分,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听闻那孩子过得不好,想要带他离开,可惜,着了道。”
“师祖他们劫狱的事,并未外传,你是怎么出来的?”谢酒问道,但心里隐隐有了点猜测。
秋乘风目光微远,缓缓道,“当年我来京城游玩先是结识了他,后又一起救下了去城外寺庙上香,马车失控的云薇。
云薇是照着大家闺秀的模版教养出来的女子,我自小游历江湖,见多了江湖女子,这样的姑娘很是吸引我。
可云薇自小受的教导便是嫁的高门,相夫教子,怎会愿意同我游走江湖,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放不下,心里的惦念就越深。
偏生那个时候,皇家将云薇配给了他,伯府很欢喜这门亲事,云薇亦是,而他也对云薇生了情,师父只能歇了自己的心思。
但终究是在心里放过的人,死得那般凄惨,师父岂能什么都不做?可他身份已今非昔比,不能轻易杀了他,师父就想着护一护那个孩子,不想孩子没见着,反被他困了这么多年。
你师祖他们知晓关我的人是他后,用先帝赏赐的免死金牌换了我出来,如今,那孩子长大成人,也不是我能带走的,宫里那位自然就不惧了。”
和谢酒猜想的差不多,她问道,“师父,你想见一见云薇的孩子吗?”
自是要见的,秋乘风道,“我们原本就是要去玉幽关的,听闻你和他都回了京城,正打算返回,被故人之后找到,便同他一起回了京,刚回来就听说你被刁难,就先去找了你,改日我再去看看那孩子。”
谢酒想起他们是和温柒前后脚去的永宁侯府,那师祖的故人应该就是辽东王府的人,只不过温柒应该不知道师父他们要找她和顾逍,故而没告诉他们的关系。
否则师父刚刚看到顾逍不会没反应。
“不必改日。”谢酒笑,“您刚问我将来有何打算,我的打算便是他的打算。”
她指了指远远站着的人,“他便是顾逍,云薇的孩子。”
秋乘风凝眸看去,他想起刚在永宁侯府时,这人出手伤了三皇子阻止他捣乱,又跟来了谢宅,略有惊讶,“你们?”
“嗯,我们心悦彼此。”谢酒有些不好意思,但师父如同父亲,且是个开明的父亲,没什么不能说的。
果然,秋乘风并不觉得,谢酒先前的寡妇身份与人生情有何不妥,他唇角挂起一抹温润的笑,“这倒是有趣了,我的徒儿和云薇的儿子,你唤他过来,我见见。”
谢酒笑着应好,想问一句,你现在和师姑打算如何了,终究还是忍住了。
师父不是孩子,他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且,师父说起云薇时,用的是曾放在心里的女子,如今应是放下了,师姑那样率性的性子或许更适合陪着师父游走江湖。
师祖他们对师父也是真的好,明知师父是为救心爱女子而入狱,依旧是马不停蹄赶来京城,甚至用免死金牌换他自由。
明知顾逍是云薇之子,师父出狱后想去见他,他们便跟着他去玉幽关,又跟着返回京城,谢酒很替秋乘风有这样的家人高兴。
因而,她走到顾逍面前时,脸上是扬着笑的。
“这么开心?”顾逍拉了拉她的手。
“嗯。”谢酒点头,将师父说的话告知了他,“……师父想见见你。”
顾逍跟着谢酒到了秋乘风面前,拱手见礼,“多谢前辈当年相护之情,顾逍没齿难忘。”
“不提也罢,并未给你带来任何益处。”反倒是自己被关,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无论如何,晚辈感念您。”顾逍很坚持,真心诚意。
在他黑暗的那段时光里,这世间还有个人为了护他,搭上自己多年的自由,令他动容。
秋乘风笑,“好了,不说这些客套的,我家孩儿说,她的未来是同你在一起的,可据我对你父亲的了解,他未必会同意,甚至会迁怒我家孩儿,你可想好要如何护着我家孩儿?”
他对谢酒的称呼,让顾逍忙正了神色,有种面对岳父的感觉,“我已同他表明自己的态度,酒儿活,我活,若他的江山容不下酒儿,我便夺了他的江山。”
谢酒眼眶微红,为师父那句,我家孩儿,为顾逍那句,我便夺了他的江山,这世间没人比她更清楚,他有多不稀罕这江山。
秋乘风看着眸色坚定的顾逍,微微颔首。
皇上要杀谢酒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能凭空捏造许多个‘名正言顺’杀她的理由,唯有顾逍的威胁能让他有所忌惮,只要他还想要顾逍这个孩子的话。
显然,他是需要这个儿子的。
所以他不敢轻易对谢酒动手,这孩儿暂时是安全的。
只是,两人想要成亲怕是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早知如此,他当年就该考个功名才是,如此也能给这孩儿一个好的身份。
谢酒不知师父所想,但她感受到了师父的怜爱,前世两个重要的男人,如今都在她身边,她的心里像是炸开了烟花,她眉眼弯弯,“师父,今晚我们做您爱吃的烧烤,阿逍,你去多备些好酒,尤其是青叶酒,师父最爱喝。”
“好。”顾逍应得极快,但考虑谢酒的酒量,他还是扫兴了下,“你莫喝,晚上我们还要出去一趟。”
想到自己的酒品,谢酒很遗憾不能与师父共饮,但他们今晚确实还要去一趟永宁侯府。
不过,总归是高兴的,师父出来了,他前世说的那些遗憾,如今她都能一一替他实现。
秋乘风眉眼含笑,他在牢里多年,的确很想念青叶那口,这孩儿什么都替他记得。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