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叫到她的号了,葛云抱着孩子,低着头准备进诊室。忽然,她又回身,猛地跪在她面前。
涂恒沙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她,“啊你这是干什么”手碰到孩子,觉得孩子身上烫烫的,应该是发烧了。
“你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人,那就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我求你就当从来没见过我”葛云身体的重心靠在她身上,已经开始流泪。
“你你先进去给孩子看病吧”涂恒沙脑子『乱』糟糟的,使劲儿拉葛云起来。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求求你”葛云抱着孩子身体一个劲儿往下坠,大有涂恒沙不答应她就不起来的架势,孩子在这样的拉扯下哭了起来。
涂恒沙很无奈,护士连叫几遍号,也出来看情况了,她只好道,“好,我不说,我不说。你快带着孩子进去吧别耽搁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显是葛云私自带了孩子出来想偷跑。
“那我就信你了”葛云颤颤地站起来,含着泪抱着孩子看病去了。
涂恒沙回头,看见粟融归站在急诊科门口,她快不走过去,拉着他离开,“你刚刚都看见了那就是葛云,明天我们去柳下村,还是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要她开口告密,她说不出来,但这样瞒着,好像对赵俊又不公平。人生,总有那么多两难的时候,她有些『迷』惘了,“粟老师,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别人的对错,你不用扛到自己肩上。”
“嗯”她听不明白,仰头看向他。
薄暮,夕阳又褪了几分,他的侧脸在暗『色』黄昏里愈加显得峰岭分明,“在我看来,葛云是不对的,但这是她的事,她人生的选择,以后要为她的行为负责的也是她自己,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遵从你的本心就行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当然,多年以后,粟老师无比后悔自己在这样一个黄昏一时昏头说了这么句鸡汤,因为这句话成了某个人任『性』胡闹不听话的免死金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人要遵从自己的本心,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涂恒沙这时候还没想到这句鸡汤这么好用,一心只在思考第二天去柳下村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们是下午去的柳下村。
进村后,明显地感觉到村里的气氛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病人的病情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好转,甚至,也许有些人的病是否能治好仍然是个未知数,但,每一次博弈的小胜利,总能给人们多带来一点点希望。
粟融归开车载她去的,还买了满满一车营养品,不值钱,分到每家也没多少,但仅仅只代表个心意,就像走访旧友一样,总不能空手上门的意思。
村民们是淳朴的,有人对他们好,他们便真心感激,也会实心实意对人好。涂恒沙答应帮他们发生,她做到了,回馈给她的便是村民的热情,一车子东西来的,又一车子土特产装上,每家都给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农家土特产,和她一样,给出的是热乎乎的心。
涂恒沙再三推辞,强调自己不方便带回去,但这样热乎的心是推不掉的,推拒过甚反显生疏,最终收下。
他们最后去的赵家,让涂恒沙惊讶的是,昨天还跪在她面前祈求她别泄密的葛云,居然又带着儿子回来了。但是,明显赵家不让她进门啊赵家门紧闭,她坐在赵家屋檐底下的小凳子上搂着儿子,小家伙病还没好的缘故,蔫蔫的伏在葛云怀里。葛云的妈妈葛家婶子则陪在她身旁,一脸愁苦。
这可就奇怪了。
葛云看了眼她,头埋得更低了,葛家婶子也不说话。
因有人来,赵家婶子开了门,看见葛家母女还在这守着,自觉自家丑事又被看了去,十分气恼,上前来一把抢过男孩,“孙子给我留下你自己给我滚我赵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葛云孩子被夺,下意识便去抢,被赵家婶子一掌推开,把孩子塞进了屋里,转身就对涂恒沙道,“正好,你们是记者,横竖我赵家这家丑也遮不住,你们干脆来评评理,别总认为我赵家刁钻刻薄,虐待儿媳『妇』她成天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别被她骗了去”
赵家婶子看着葛云,“姓葛的,你嫁进我们赵家,我们自问从没亏待过你,阿俊生病,你不能共患难要走,我们生气,没错,是打你骂你了,怎么着到现在我们也没觉得错,你家里也有个跟你差不离的嫂子,现在你们能体会我们赵家的心情了吗亲家母,你说是不是”
葛家如今却是比赵家更惨,儿子一病而去,儿媳『妇』成为村里最大的笑料,葛大婶完全抬不起头来不说,丧子之痛已将她催老了十岁,短短几天而已,头发就白了一多半,此时被赵家『逼』问,也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抹泪。
赵家婶子又道,“葛云,你在外面养男人也就算了,你要跟人私奔从赵家逃走也算了,可你还把我赵家的独苗也偷走,你就太不地道了现在呢野男人不要你,你又死皮赖脸回来你这脸皮还真是铁皮烙的啊这么厚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货『色』还以为人家男人真要你啊不过见你是破鞋,随便穿着玩玩好好的男人怎么会要一只破鞋我赵家也不是捡破烂的,你滚吧”
赵家婶子把事情说完,砰地就把门关上了,也没管涂恒沙他们还在外面。
赵家对涂恒沙一直不咋待见,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来赵家的时候她帮葛云说话了的缘故,如果不是涂恒沙在尘肺病调查中尽心尽力险些送了命,赵家婶子没准连个好嘴脸也不会给她,当然,眼下也算不得多好
葛云这时候却站了起来,恍恍惚惚地往前走。
葛婶子大声喊她,“阿云阿云你去哪里”
葛云仿佛没听见一样,单瘦的身子像一片枯叶往前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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