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左侧的那栋楼,二楼中间的那间房,其实早就不属于阿月了,房子隶属于木叶图书馆,在阿月失踪后的第四个月就由图书馆回收了,只是宁次在回村后才买了下来,等他打开门的时候,是一间有着生活气息的房子,但房间摆设都与阿月无关。
宁次后来去图书馆的杂物间翻找阿月的个人物品,发现她的所有东西都由着一个半米长宽的箱子装好了,他依照记忆中的画面又再次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摆放在原来的位置,然后就一直空闲在那里,没有再进入过那个房间,直到大蛇丸谋划的那场颠覆木叶的乱局,房子被战斗中的忍者损毁了外墙。
他们三人此时就在这个还没有修缮完整的房间内。
屋外还在下雨,不过雨势渐渐变小了些,因着天天与宁次二人都只是一站一坐的闷着不吭声,阿芜便自己去寻了些毛巾被单什么的,扔给他们二人后,阿芜又去找茶壶准备烧些热水,她是没办法做到安慰,不过能力范围内也就只能给予这些帮助了。
在她背身翻找茶具的时候,宁次的目光正毫无阻隔地落定在阿芜身上,人的站姿,承重脚,还有她背在身后的手,静候着茶壶水开时,手指之间互相磨蹭指甲的动作…如果她去左侧拿洗刷的工具,必定要踢到那个放在脚下的水碗,宁次在等着她踢到那个属于小黑的水碗。
凝神屏气之间,他的呼吸声忽然粗重了一瞬,她没有踢到,宁次捏着毛巾,缓缓把毛巾从头顶移开,他站直了身体,心有震慑,是…巧合吗?
阿芜抬脚之时下意识顿了一下,垂眼一看,原来是差点踩到了地上的碗,但她仅仅只是愣了不到一秒,就接着去够左边的洗刷工具。
烧开的水先将所有茶杯都烫了一次,重新洗刷过后,阿芜又重新烧了一壶水。
她这时才有心思跟时间巡视这间厨房,不是她的错觉,所有的东西摆放都挺顺手的,几乎是一找一个准,抬手就能抽出刀具,水槽在右侧,案板悬挂的位置也…阿芜略垂眼,这个水碗,看起来应该是狗狗的水碗,不会这么巧,阿月…正好有一只叫做小黑的狗吧?
她手撑在台面上点了点,这时水开了,阿芜赶紧倒好了水放在餐桌上,回身朝着他们二人招手。
天天坐在床边没有注意到阿芜的动作,她手里正捏着一个相框。
是毕业那年的集体大合照,那天阳光很强,阿月的眼睛不太能见太强烈的光,就必须要嘘着眼,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而她本人则揽着阿月的手臂笑得很灿烂。
李洛克就算是拍照也不会安静下来,只露了一双脚出来,他偏要倒立着照,老师都狂躁化了。
宁次,宁次一张很不开心的脸。
【他拍照怎么也摆着张臭脸?谁惹他了?】
【不就是你吗?你说你不做忍者了,他心情很糟糕啊。】
【…我不做忍者又跟他没关系…】
【呐呐,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我们可是朋友啊,你为什么不做忍者了?】
她当时欲言又止了一阵,随即移开眼无辜地眨了眨,【就想,看看人生中别的可能性嘛…】
她应该多问一句的,天天心想,她应该多问一句的,阿月她对胡搅蛮缠的人没办法,只要肯下苦工,她就会被烦得不得不说出来。
一定跟她的死亡有关,没错,一定是。
“天天。”宁次站定在她身前,头发乱七八糟的,半点没有阿月曾经羡慕的一头顺发的模样,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阿芜小姐在喊我们。”
天天匆忙拭去将掉未掉的眼泪,“哦,哦好。”
等三人都坐下后,天天看着坐在她对侧的宁次,忽然有种旧日重临的感受,她愣神看了他一眼,诧然地往右侧看去,阿芜正垂目吹凉茶杯内的水,长长的一道气息,似乎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她便抬眉看了一眼,这一眼正正撞进天天的视线中,天天眼中的错愕来不及收回,阿芜便更是疑惑地眨了眨眼。
发生了什么?她眼神中透出这种不确定来,像草丛里的狐狸,在确定周围安全之前的那种观察。
阿芜小姐是个有警惕心的人,这不是天天的错觉,这种沉静观察的气息,跟阿月如同一般。
“阿芜小姐,为什么会帮我们?”宁次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同时被两个哭得眼睛泡肿的人盯着,按理来说只会让人觉得好笑,但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这二人眼里透着审视的光,稍微有点渗人,再配合上这时天边又打了一记闷雷,让阿芜产生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这是在拷问我?】阿芜顿了一下,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面仰了仰。
而宁次却缓缓将纸笔推了过去,他一寸不移地巡视着阿芜的面部表情,“你应该还有其他相关的疑点吧?还请你告诉我们。”
“没错。”天天咬着唇面露心痛,涩然道:“我们想要找出凶手,如果你有其他讯息,还请告诉我们。”
其实这是阿芜从刚才开始就在犹豫的事,有些事情说出来可能就没有回头路了,她对他们的了解也并不多,更多是在怀疑他们的坚定性,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诸多信息,他们这么年轻,宁次看起来似乎是大家族出来的有为少年,无关是否是他的意愿,在客观上,他受到的掣肘会来得更猛烈更多。
她的神色是沉思的,大约是在顾虑什么,日向宁次看出来了,后面有些话或许是真的超出他的想象,她一手撑着脸,只是指节的部分,手指还能活动自如,两指之间正细细的磋磨着…
阿月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他想起有次进行笔试小考,她很早地写完了卷子,就坐在那里有事没事地玩自己的手,细碎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中被放大了不少,他就坐在她旁边,那种角蛋白韧性组织相互碰撞磋磨的声响,时不时传进他的耳朵,他略微瞥了一眼,指甲被外力分层,她及其满意地将上面那一层抠下来,然后继续重复上述行为,直到最后抠到了肉,她吃痛地嘶了一声,却又不长记性地对下一根指头施害,这导致她的指甲常年都比较短,尤其是两个拇指。
扪心自问,他真的不相信有这般巧合。
如此巧合地注意到了阿月的死亡,巧合地跟他们相遇,又巧合地拥有诸多与阿月相关联的习惯。
鬼上身是否只是她的一个说辞?这个世界上存在死而复生这种事吗?
宁次希望有。
“这附近没有暗部,你完全不必有顾虑。”宁次试图平稳住声线,可免不得在尾音泄露了些颤音,他咽了咽喉,继续道,“如果你还有其他想告诉我们的事。”
他的表情很郑重,又眼含着些微希冀,阿芜思考片刻后,写下——【即使这件事有可能推翻你们之前对村子的印象?甚至是归属感?】
【这其中可能牵扯到政治利益集团。】
【而一旦牵扯了政治,】
她停笔顿在这里,还在斟酌合适的言辞。
但宁次已经先行拿过了纸张,带着点迫切,可看清内容后,他的表情凝固住了,两息后他搁置下纸张,再抬眼时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他在心里快速地做了个决定。
“阿芜小姐,可能不知道日向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
天天有些诧异,这件事宁次分明一直很避讳提起,而他眼下似乎是打算…
在她的惊诧之中,宁次缓缓道:“日向分为宗家与分家。”
“我与我的父亲,都隶属于分家。”他说到这里时抬手解开了脑后的绳结,取下护额露出完整的额头。
”而分家的人,在幼时,就需要在脑中种下这个印记。”
阿芜目光闪烁地看着那个印记,宁次那双仿佛没有瞳仁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与她对视。
“这个印记,让分家的人使用白眼时始终有一个盲区,”
“这个秘术可以完全封印白眼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分家的人像猪狗一样被烙印上宗家奴隶的身份,”
“负责在必要时期为了保护宗家而赴死。”
“你说这会牵扯到政治,村子的黑暗?”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了解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一字一句道:“阿月为什么会死,我一定要找到凶手,也一定要找到原因。”
“所以,你完全不必有所顾虑,我早就有准备了。”